栾殊、蔺缼原是到会阳求学的学子, 因路见不平一板砖,招惹了人命官司, 杀的还是权倾朝野的梁国六大氏族之一沈氏子弟, 从此开始了东躲西藏、深山老林的日子。幸运的是,他们遇到了谢涵。
彼时梁公四十大寿, 谢涵前来梁国,为教霍无恤射击马术也进了深山,偶然听到一嚎啕, “救命啊――”
这是因缘际会的一声嚎啕。
这是金风玉露的一声嚎啕。
至少蔺缼是这么以为的。
“当时我被困在捕兽坑里,脚和屁股都被扎了个对穿,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我以为自己死定啦。”
五十个来自各地、性格皆不同的卫士歇在了开元殿侧殿, 训练过后,围在殿前一块宽阔的平地上喝酒吃肉聊天。突然有了主家, 几个新来的卫士难免一边激动一边惶惑。最怕主人残暴成性、不讲道理。
这蔺缼就有话说了, “齐殿下可是个大好人呐――”
“噤声。”栾殊忙捂住他的嘴,“是齐公子, 别给公子招惹祸患。”
“哦哦哦――”蔺缼反应回来, “错了错了错了。”自打嘴巴三下后, 继续唧唧呱呱, “……那个时候我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以为自己死定了。结果突然有一个白衣人从天而降, 不只把我拉上来, 看我不能走, 还亲手背我回家,那时候我身上可全是血啊泥的,哎哟乖乖――我自己看着他干干净净的衣服变得又红又黑都不好意思了……你看普通人都没这么好罢,结果你们猜他是谁……”
男人打几架友谊就出来了,几十个大小伙子一番训练后,都熟悉得差不多了,闻言起哄,“齐公子呗……谁还不知道啊――”
“卖什么关子,快说快说――”
“讨厌!”蔺缼鼓了鼓犹带婴儿肥的腮帮子,“我不说了。”
“嗨呀,别啊――蔺哥――”
“咱们虽然猜的到结果,但不知道过程啊――”
“裤子都脱了你别给我看这个啊――”
“嘻嘻。”最后,还是蔺缼自己绷不住,又得意地叨逼起来,“等他把我背回家,还坐下来和我们聊了好一会儿天,我问他叫什么名字时,我才晓得他这么矜贵的身份。”
“得了罢。”栾殊好笑,“齐公子刚说出自己名字的时候,你分明没反应回来,还哈哈着说是个好名字寓意好。”
“哈哈哈――”周围人一阵哄笑,倒是对前路的不安,和对谢涵的畏惧犹疑都去了不少。
等这方歇了,大家醉意熏熏地各找各房回去睡大觉,栾殊脸上的笑意就收了起来。
“这可怎么了?”蔺缼急吼吼道:“谁欺负你了,我去给你报仇。”
栾殊看他一眼,羡慕他的无知无觉,犹豫半晌,最终还是决定告诉对方,免得被卖了还不知道。
“当初,是齐公子对沈家主的一句话救的我们。”他道。
蔺缼忙不迭点头,“对吖对吖,我一天都没忘呐。”
“可是,我们却去了沈家主门下。”栾殊继续道。
“这个……”蔺缼挠挠头,“有什么不对吗?你的意思是,我们不能跟沈家主,要跟齐公子?我那个时候是真的很想跟齐公子走的,可是沈家主给我们银子了,娘看病急着要银子。”
“对啊。”栾殊点头,“否则我无论如何都会带你去追齐公子的。”
“干嘛愁眉苦脸。君子报恩,十年不晚嘛。”蔺缼见不得竹马这副鬼样子,一拍对方胸膛,“现在不就能报上了嘛,我们要保护好公子安危。”
“可是问题是,当初我请齐公子救我们,是表达出了投诚的意思的。”栾殊大叹,“现在这模样,这叫背信弃义啊。”
蔺缼、蔺缼大惊,“咦,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咱们那天不是一直在一起的?你什么时候背着我和公子说悄悄话了?”
栾殊、栾殊幽幽看他一眼,吐出一口气,“不告诉你。”
“嘿――干啥呢,你怎么这么坏――”
栾殊觉得预防针他都打了,再详谈下去的话……他怕自己内伤。
甭管他们怎么想,第二天,众卫士是要正式拜见谢涵了。
开元殿广阔草地上,谢涵环视周围人一圈,负手而立,“好话我也不多说。你们既然是我从五千人里选出来的,就足以证明我对你们的认可和赞同。
也许你们会认为我是随便选的,或者不敢选最好的那几个,你们中很多人既不是剑术最好的,也不是骑射最好的,更不是武艺最高的。但凭这样就以为我是乱选就错了。”
“程斌,从小被继母磋磨,在父亲死后,更被继母掳走家财,五年后,继母病重,却花光积蓄,为她看病。这说明,你是多么一个善良纯粹的人。”
“裘白虎,小时候快饿死的时候,有个采买路过的宫婢给过你一口饭吃,后来成为宫廷卫士,在这个宫婢犯事要被关进地牢后,你到处疏通关系,意外救驾姑父问你要什么赏赐,你请求姑父放了那个宫婢。你重恩情啊…… ”
“肖卢伟……别人说你油嘴滑舌,谄上媚下,我说你是一张金嘴……”
……
“栾殊……你稳重聪明……”
“蔺缼……你赤子之心……”
嘴巴上说着“好话不多说”,实际上谢涵对五十人如数家珍,不动声色把人夸上了天,最后淡然一笑,“所以,你们武功虽然不是最好的,但我还是选了你们。因为武功可以再练,人却是独一无二的。”
五十人都心潮澎湃,栾殊自知对方这是在笼络人心,可架不住心它自己就热起来了,甚至在想――说不得,齐公子他真的就不会记恨当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