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当听到章耀的脚步声自远而近时,沈华不自禁地浑身一抖。
章耀看到沈华这副涕泪纵横的模样,微微皱了皱眉。沈华以为是自己认错态度还不够好,生怕又惹恼他,连忙说道:“我、我以后再也不敢顶撞您了!你说啥我做啥。”
“起来。”章耀言简意赅地说道。
沈华如蒙大赦,一屁股歪在了地上,可两腿生疼,一动就龇牙咧嘴,半天站不起来。章耀又皱了皱眉,向他伸出手。
沈华借他的力歪歪扭扭狼狈地爬起身。章耀斜乜他一眼:“才一刻钟。”
沈华经不住脸一红,却还是忍不住小声辩道:“那我老爹又不会变态到动不动就罚跪……”
章耀沉默地看着他。
沈华被这一眼看的毛骨悚然,赶忙描补道:“我错了,主、主……”
他憋了半天,还是没能把“主子”这种词憋出来。
“叫先生即可。”
“是是是,先生。”沈华点头如啄米。章耀掏出一方洁白的手帕递给他,示意他擦擦脸。
沈华拿着手帕胡乱一抹,浑然忘了自己额头上还有伤,一下子撞中,登时疼得惨叫一声。
章耀忙拉他到外头书房坐下,从柜中取出两瓶伤药和干净纱布,给他额头重新换药包扎,又替他揉抹了一阵膝盖。他换药的动作就如同他说话的风格一样,简单干脆,没有一丝拖泥带水。沈华身上疼痛消减大半,忍不住抬眼看了看章耀,心中百味杂陈。
“去歇息吧。”
沈华回到房间默坐良久,脑子里乱轰轰的。章耀不杀他,自然是为了借他之手收服飞鸢军。可这个章耀又与他想象中的十分不同。照理说,若要令飞鸢军甘受驱使,自然应该惺惺作态把他沈华奉为上宾,就如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一般,人前的样子还是要装的呀!可章耀偏偏以奴待之,甚至连他的名字都给抹了,这又是什么道理呢?
啊!
沈华灵光一闪,刹那间想通了前后关节——章耀这厮恐怕是要像驯兽熬鹰一样,让他从身到心变成奴才,日后叫他朝东他不敢朝西,到那时再放他出去驱使飞鸢军,自己却在背后遥控,岂不更加便宜?如此说来,这人当真比曹操还狠毒霸道!
是了,方才他先是罚跪,后又亲手上药抚慰,这不就是典型的打一棒给个枣么?沈华想到方才自己当真有那么一瞬间的动摇,不禁打了个冷颤。当即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沈华啊沈华,你清醒一点!不管日后这奸贼做什么,你都要以不变应万变,决不能当了人家手里的枪!
心神一定,沈华那股热血中二的劲头便又回到了身上。既然老天爷给了他第二次生命,不作出一番事业来岂能甘心?虽说眼下身处困境,但能直接面对反派大boss,未尝不是另一种幸运。方才章耀说什么来着?一处起卧?妈诶,这不是送上门的买卖么?咱就给他来个将计就计,趁他不备摸黑一刀……嗯,千古流芳的机会来了!
沈华越想越兴奋,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无法自拔。就在他正脑补到“勇少年孤胆锄奸、众百姓夹道欢庆”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沈华回过神,惊觉章耀不知何时已站在自己面前。
“啊……先、先生!”沈华的脸“腾”一下就红了,心虚得不敢同章耀对视。章耀指了指一旁的小桌上放着的食盒,一言不发,转身走了出去。
他是来送饭的?
沈华还真是饿了,两步奔到桌边,满怀期待地揭开食盒的盖儿,结果一看之下失望至极——一大碗青菜、一大盘做得甚为粗犷的猪肉、一碟腌菜、四个大馒头。
虽说是下人,下人也不能这么没人权吧!上辈子我家保姆吃的也比这强多了啊!
沈华十分愤愤不平,肚子虽饿,可他从小就挑食得要命,这种叫人毫无食欲的东西又怎能咽得下去!沈华越想越气,决定去看看章耀吃的是什么。
然而当他来到书房时,却看到章耀正在伏案疾书,旁边也根本没有食盒的影子。沈华大惑不解,忍不住问道:“先生,您不吃饭吗?”
章耀停了笔,抬头瞥了他一眼:“你先吃。”
沈华立刻明白了——这货当然吃的是小灶,须得仔仔细细做了才能送来。他瞬间脑补了一出满汉全席,不禁微微冷笑,阴阳怪气地讽刺道:“是啊,奴才吃糠咽菜,主子自然是食不厌精,可不知吃下去的民脂民膏,存在肚子里闹不闹腾得慌。”
章耀的脸猛地一沉,两道闪电般的目光登时迫得沈华喘不过气。自沈华进府以来,虽然多番出言不逊,可章耀也不曾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此刻显见得是动了大怒。
沈华话一出口,又后悔不已。怎么好了伤疤忘了痛呢!有心描补两句,却又被章耀这仿佛要吃人的眼神吓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章耀仿佛是灰心至极,冷冷地说道:“出去。”
沈华与他置气,不愿再回房间,抬腿跑出门外。他不辨东南西北,一通乱跑,也不知自己到了哪儿,见到一间小屋便没头没脑地闯了进去。
几十双眼睛齐刷刷愕然看着他。
“公……啊!”罗汉欢喜得跳起来,丢下碗筷扑将过来,想是已被陈伯教育过要改口,硬生生忍住旧称,拉住沈华激动地问道:“您怎么来这儿了?”
“这里是……”
“这是咱们下人用膳的伙房啊。”
沈华已然瞟见了罗汉身后徐徐站起的陈伯。陈伯开口问道:“思岳小哥,莫非是主子差你来的?可有什么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