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武正要答话,于航却又一把拦住,恨声道:“跟这等小人怎讲得自家底细?他杀了沈老将军不够,又来图赚你我。”
章耀性虽沉稳,此刻也不禁着恼,遽然从袖中掏出一卷纸笺,命沈华交给程武。“这是努羌那边的细作传来的密报。情势迫在眉睫,煌城危如累卵,还胡缠什么?你口口声声说我害了老将军,可有半点证据?朝廷可从未定过章某的罪!”
“你……”
“我念在沈将军情面上,不与你计较。可若耽误了国家大事,你罪当诛!”
“好了好了,”程武死命按住气急败坏的于航,向章耀赔了个笑脸:“府督说的是正理,飞鸢军久驻北方,为的不就是保境安民么?努羌人进犯,府督关切也是应当应分的。”
他把飞鸢军的虚实略说了一遍,随即笑道:“府督大人,你也不必过分忧怀,迎敌之事交给我等便可。你只需安坐后方,调足粮草,万事谐矣。”
他虽然话比于航客气的多,态度其实如出一辙——你章耀想插手飞鸢军,那是门儿都没有。
话到如此,吴太守想着面子也总算圆回来了,擦着冷汗正想打几个哈哈劝章耀见好就收,谁知章耀斩钉截铁地说道:“不可。”
程武的笑也挂不住了,沉着脸色问道:“章督何意?”
“此一仗非同小可,稍有不慎,我朝有覆灭之险。”章耀忽然反问道:“程、于二位将军,飞鸢军吃的是朝廷调拨的粮草不是?”
“是。但……”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既然你等还认是我朝之军,就没有自外于朝廷的道理。”
“我等何曾外于朝廷?但当初先帝亲口许诺沈将军,飞鸢军只听他一人调遣……”
“将军在时,为重军威,自当如此。今将军既亡,兵权当归国家。难不成,尔等区区裨将,竟欲挟军自立?”
这话诛心,激得二人暴跳如雷,于航一个忍不住,便破口大骂道:“放你娘的狗屁!这飞鸢军一日姓沈,便永世只听我们的!来人,给我把他剁成肉酱,与老将军报仇!”
帐外军士一拥而入,吴太守吓得当场昏死过去。章耀厉声高喝道:“兰生!”
奚兰生更不答话,鬼魅一般闪至于航身后,“唰”一下抽出于航腰间佩刀,手起刀落。
于航的人头咕噜噜滚到了程武脚下,鲜血喷了一地。程武大叫一声,然而还不及反应,奚兰生的刀已抵在了他脖子上。
军士们举着兵器不知当进当退,俱皆满眼恐慌望着程武。沈华的三魂七魄这会儿才终于回到驱壳内,强忍着没叫出声来,一眼也不敢向于航那边看,直挺挺地站在原地发抖。
章耀冷冷睥睨,朗声道:“于航谋逆作乱,现已伏诛。念曾随沈将军征战有功,我将上报朝廷,不罪及家人。程将军,你怎么说?”
刀架在脖子上还能怎么说?程武满眼悲愤,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认罪服软的话来。
章耀微微一叹:“将军,沈老将军是何等忠义之人,可你听于航方才说的话!飞鸢军难道真的姓沈吗?置主上与朝廷何地?”
程武昂然道:“那是他的疯话。飞鸢军当然忠于朝廷。可朝廷处事不公,你身上嫌疑未净,我怎可将飞鸢军交付与你?”
“你不必将飞鸢军交我。”
众人震诧。程武更是双眉紧蹙,不解其意。
章耀款款走至帅位,奚兰生有眼色地架着程武往下捎了捎。章耀也不避脚边血污,坐下来缓视一圈下方诸将士:“如今沈将军血案未明,据说遗有一子,也尚未有下落;飞鸢军之将来,自然还需由主上定夺。但无论如何,你等是我大殷臣民,家人亲眷都在南方,千万不可错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