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华似吓傻了一般呆呆站着,不躲不让。一旁的纨绔子弟们震天价叫好,腾威一下就将沈华拦腰抓起,心头大喜,正欲卖弄精神把人举过头顶再掼在地上,不料忽觉膝盖一痛,身不由己地跪下了。
腾威还没闹明白,手里的沈华已像泥鳅般溜了出去,反绕在他背后,一只脚踏住他小腿,一只手铁爪般钳在他后颈上,制得他丝毫腾挪不动,只气得哇哇乱吼。
所有人都惊呆了。
沈华身如飞燕般轻轻巧巧跃开,随即伸手去扶腾威:“腾公子,得罪了。”
腾威不服气,借着他这一扶,想趁他不备狠狠摔他一下,结果又是还不等使出半招,便被沈华一个过肩摔,四仰八叉躺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他会妖法!”
人群议论纷纷,纨绔们看向沈华的眼神霎时变得惊惧无比。腾威好容易站起身,狠狠瞪了他们一眼,骂道:“胡说八道!”又转过头,红着脸向沈华单膝下拜:“大人,属下狂妄,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大人,请沈大人责罚!”
沈华有点意外,反应过来后立刻扶腾威起来,“腾公子言重了。其实公子方才的招式有章有法,不能说不好。之所以会输给我,原因只有一个——”
腾威立刻抬起眼睛,“什么?”
沈华微微一笑:“公子没有杀过人。”
腾威悚然一惊,眼里似有不解之色。
沈华拍了拍他的肩,缓缓走到羽林们面前,提了口气朗声道:“我知道诸位个个是忠良之后,都以祖上为荣。但有血性的男儿,真的就甘心一辈子借父祖余荫么?听人家当面称‘公子’、背后骂‘纨绔’?主上为何要羽林去剿匪?非是朝廷无军可用,而是主上对大伙儿寄予厚望,希望咱们能真正接过祖辈的旗帜,成为大殷的栋梁!”
人群一下子安静极了,有不少人悄悄把背挺直了些,不复方才吊儿郎当歪七扭八的站姿。
“在家父身故、我只身飘零至北府前,我和你们没什么两样。武艺,会那么一招半式的花架子,够了;文才,懂些之乎者也,不做睁眼的瞎子,足矣。就这么混着,熬着,一辈子不愁吃穿,周围人也客客气气。可是咱们能得到这一切的原因是什么?弟兄们,是父祖流血、百姓流汗啊!”
“谁不想安逸呢?可人人安逸,不出三代,国家就完了!”沈华越说越激动,煌城百姓逃难的场景、城头将士的累累尸骨,还有数百个日夜里那些难以下咽的食物,仿佛又明晃晃浮现在眼前:“我见过很多很多的死人,有我们的同胞,也有努羌人。你们想知道为什么我能那么快制住腾威?我告诉你们,这世上所有的好功夫,都是死人堆出来的。在我眼里没有招式,只有破绽、命门,我只想抓住它,一击致命。”
“……但天资各异,不可能人人都变成武林高手。你们不服气我操练队列,是吗?我告诉你们,操练队列,为的就是让大家劲往一处使。你杀不死的敌人,有你身边的同伴;你挡不了的刀枪,有你身后的战友。前提是,你们绝对服从命令,我说的是绝对。等到上战场你们就明白了,一支军队,最要紧的只有四个字——”
众人都屏气凝神地听着。沈华一字一句地说道:“如臂使指。”
“从现在起,我要你们忘记自己是谁的儿子,是谁的孙子。你们的身份只有一个,那就是军人。军人终归是要上战场的,上战场是要死人的,牢牢记住这一点。”沈华强调道:“听我的,我带你们回家。”
腾威率先跪下,含泪高呼:“唯沈大人之命是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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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从前,羽林军是份美差,跟在天子身边,名头响亮受人尊敬不说,基本上没有实质的危险。王公贵族往往爱送子弟入羽林,以作将来晋身之资。
然而自从剿匪令一下,不少人家便开始萌生退意,再加上后来沈华的魔鬼训练,几乎每日都有人向皇帝请辞羽林。皇帝也不以为意,乐呵呵一律准奏。待到这支羽林军终于让沈华训练得有模有样,这人数也就只剩了不足八百。
以元天图为首的一帮顽固老臣这下得意了,在朝堂上阴阳怪气嘲讽章耀:“区区八百壮士,为天子禁军,章丞相这一手剿匪令还真是震铄古今呐!其得人心如此!”
章耀不慌不忙,向尔朱昌拱手一礼道:“正为国家缺兵少将之故,臣向陛下再提一议。”
“丞相请讲。”
“仿文士恩科,兴武举,自全国广拔良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