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眠。
周蔻第二天早上醒来,梳妆时特地问莺草,昨夜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莺草摇头说没有,“皇妃是不是没睡好。”
这云瑶苑高墙深院的,晚上只留了个侧门进出,她的正居又有莺草守夜,难不成那淮溪君还能翻墙进来不成。
要真是这样,这位淮溪君可真是不简单。
那么他昨晚说的,今日皇后娘娘会召自己进宫,到底是真是假呢。
她不禁摸上了自己受伤的手。
惴惴不安用过早膳后,萱花解了扎带,给她重新上药,刚涂了没两下,就有丫鬟匆匆进来。
“皇妃,皇后娘娘召您进宫,宫里来的辇子已经到府门口了。”
周蔻一惊,原来淮溪君说的都是真的,她手忙脚乱对镜整理着妆容,幸好衣裳还算得体端庄,不必重新换衣。
临走前,她把那药瓶给莺草,让她差人送回落溪斋。
进宫没吩咐是不能带丫鬟的,萱花莺草只能望着她上了辇子,前面的小黄门用又细又尖的嗓子喊起。
按皇妃的仪制,还远远没到能做辇子的地步,周蔻琢磨着应该是皇后的意思。
起先她还不清楚为何皇后允她坐辇子,等进了那高阔雄伟的皇宫大门后,她才知道是为什么。
原因是皇宫实在太大了,笔直的宫道交错在一起,连上头的碧瓦金砖都整整齐齐摆列的一模一样,两道墙头足有三人高,你只能仰着脖子望。
周蔻坐在辇子上,身处其中,不知为何,有一种被禁锢在牢笼之中的感觉。
刚一浮出这个念头,她就赶紧吓没了,呸呸呸,这儿可是大爻京城的皇宫,天子居所,大爻最尊贵的人都住在里面,有多少人消尖了脑袋想挤还挤不进,她能进来逛一遭,娘亲若在世知道了,不定有多高兴,怎么会生出这么糊涂的念头。
也不知这辇子走了多久,反正周蔻都快打瞌睡了,但见那些抬辇的走了那么久,却依然脚步稳扎,面色不改,着实是让人佩服。
她很想问问他们累不累,重不重,但这样的话不符合她现在皇妃的身份,她只能挺直了腰板,坐在辇子上。
终于辇子停了,周蔻抬头,就看见硕大的一块金匾悬在头顶上,刻着‘凤仪宫’三个大字。
这儿就该是皇后的宫殿了吧,周蔻下了辇子,一个胖墩墩的老太监挥着浮尘,笑容满面。
“老奴参见四皇妃,四皇妃一路辛苦了,老奴这就带四皇妃进去。”
进这凤仪宫还有一番讲究,两个宫女替她拿香胰子净了手,重新换了一身衣裳才进去的。
那老太监同她解释道:“皇后娘娘这两年凤体欠安,要召见谁都得仔细过一遍,还请四皇妃宽心。”
周蔻见他解释,是怕她误会吃味,心里难免缓缓生出一股暖流,这凤仪宫的人真好。
她忙道:“不要紧的,娘娘母仪天下,万望要注意身子。”
德荣听到这话,又见她满脸真挚,难免多看了两眼。
皇后是真病,一进内殿周蔻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药味,殿中虽然燃着沉水香,但这药味仍交织在里面,可见皇后病的不是一时。
当今皇后无所出,只膝下养了一个不是亲生的四皇子,原本盼着他能立为皇储,可结果四皇子到了这个地步,在外人看来她算是没有盼头了,都说宫中母凭子贵,即便是贵为皇后也逃不了这个定论,自打她病了,凤仪宫更是门可罗雀,无人问津。
两旁宫人打起厚厚的幔帘,榻座上坐着一个绫罗加身的女人,周蔻不敢看她容颜,先拜了下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上座的人祥和温柔,“孩子,快起来吧。”
周蔻这才敢颤巍巍起来,她一打眼先看到了皇后满头珠翠中的一缕缕白发。
皇后不年轻了,再加上这几年缠绵病榻,精气神并不好,周蔻甚至能看到她厚厚脂粉下的那一抹憔悴枯槁。
但皇后眉眼温和,与她说话时更是慈蔼,就像是疼惜小辈的长者,让人忍不住心生亲近,“来,走近些,让本宫仔细瞧瞧你。”
周蔻应声往前走了两步,皇后微微倾身,打量着她的容貌,同旁边侍奉的德荣十分满意道:“这孩子长的真好,一看就是心善之人,心善好,宥儿前些年在战场,血性是磨上来了,但人也不复从前心善了,有这孩子在他身边,或许能叫他改一改那性子。”
皇后没说她的家世,也没说她的样貌才情,单单只说心善,周蔻低着头,有些不明白她的话。
但她知道皇后并不反感她,反而很喜欢她,这就够了,萱花说四皇子打小是皇后养大的,现在也唯有皇后说的话能叫他听进去几分,只要皇后喜欢她,那四皇子也不会就这么不明不白把她给杀了。
皇后赐了座,宫人奉上茶点瓜果,周蔻坐在皇后身侧,是一点礼数也不敢错,压袖,端茶,遮面,入口,再将茶盏轻轻放下,扬起唇角,露出一个标准得体的笑。
而皇后,却把目光放在了她刚刚端茶的手面上。
周蔻心一惊,悄悄扯了扯袖子想遮住,却听到皇后道:“你来,把手伸出来让本宫看看。”
皇后都开口了,周蔻只得将手伸过去,皇后的指尖触及她昨儿个伤到的地方,周蔻忍不住整个身子哆嗦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