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木仓,刀。
福泽谕吉当兵这事儿纯粹是热血上头,瞒着所有人偷偷报了名,直到临走前都没给任何人说。
除了他的房东,他拿着自己给人当保镖的积蓄提前交了三年的房租,也算是留的一道保险。
如果他哪天真的死于战场,也可以给家里人留个念想。
而不是认定他只是失踪,怀抱着虚无的希望进行漫无目的的寻找。
他带了他最喜欢的两身和服,还有新亭,除此之外,他什么也没有带。
被装在银质茶罐的玉露放在木匣中,搁置在阴凉通风的地方。
新换的佩刀跟他的前辈一起待在刀架上,被白布蒙上。
整座屋子没有被蒙上防尘的白布,因为交代了房东打扫,福泽谕吉坐在书房内,手提毛笔悬立在宣纸上,半天也没能写出一字半句。
“喂!福泽,福泽是在这里吗?”
男人响亮的大嗓门粗暴的打断了福泽谕吉繁乱的思绪,他闭了闭双目,淡淡的叹了口气,反手将毛笔搁置在砚台上,放弃了给那位神秘的店长留上只言片语,只是拎着小小的包袱走出了房门。
淡黄色的宣纸上有着一点墨痕,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福泽谕吉是怀抱着一腔热血踏上的旅途,然而这点子少年时对国家和战场的向往很快就被血淋淋的现实给打得粉碎。
统一的军装,难堪而又粗糙。
统一的猪食,难吃而又无味。
统一的床铺,僵硬而又冰冷。
穿着土黄色灰扑扑的军装躺在薄薄的床板上,如同打雷般的呼噜声和活动了一天的汗臭味与脚臭味对武者敏锐的五官是一种极度的折磨。
尤其当他身上也有着这种味道的时候。
忍耐。
薄唇紧抿,两道剑眉纠结的皱成一团。
福泽谕吉在内心中重复着告诉自己,这是他选择的道路,就如同他当初选择了武士之道破门而出不得援助,很是过了段苦日子一般。
这是他选择的道路。
但是唯一不可忍耐的便是让一位武士放下他手中的刀剑!
当他一刀将军营干燥的泥土地斩裂出一道沟渠时,福泽谕吉的佩刀就这么被忽略了。
“你,好厉害啊!”
蜡黄的皮肤,粗糙的双手,土黄色的军装因为少年营养不良而过于瘦弱的身躯,套在他身上跟套了口麻袋一样。
唯一值得称赞的,大约就是那一口闪亮亮但是有些扭曲的大白牙吧。
他的眼睛有点小,因着其畏畏缩缩的气质,搭配着少年过于普通的五官上就显得有些猥琐,但是他看着福泽谕吉的眼中总是有着不一样的光芒。
羡慕而且崇拜的目光总是落在福泽谕吉配在腰间的新亭上,他就这么多了一个瘦瘦小小的跟屁虫,虽然他从不在意,但是也不自觉地将这个崇拜着他的少年划入了保护圈。
大约,是那双眼睛羡慕崇拜但却毫无阴霾吧。
不是没有人想打过新亭的主意,但是福泽谕吉的姓氏又让他们有所犹豫,最终选择了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