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上来讲, 忍足纯奈与树下宇宙没有见过面。
见面是一种在双方意识都清醒的状态下, 在一定的距离内同时认知到对方存在的行为。可是忍足纯奈与树下宇宙之间没有这种行为。
第一次见面的雨天, 少女从头到尾没有正视过他,只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 不会记住他的长相。少女生病晕倒在家里玄关那回,已经失去意识,只有树下宇宙是清醒的。之后的跟踪, 也只有树下宇宙知道;自行车店铺的谋划, 忍足纯奈没来;唯一一次的直面,少女以为他是乞丐给了两千元,依旧不知道他是谁(事后树下宇宙发现自己的脸脏成鬼,愚蠢至极的人类都没有认出来,还对他出手了,虽然结局是被他一拳撂倒);少女毕业旅行回来那次, 忍足纯奈没有见到他的脸。
所以,忍足纯奈应该不知道树下宇宙的存在。那现在是怎么回事?少女明显就是为了他而来。
是那本日记?时间上来推断不是,就算绿豆苍蝇找到他特地准备的“礼物”, 说服少女的家人也需要时间, 更何况那一家人不会答应让少女做诱饵。
不要跟他说少女是他的粉丝, 认出他才直视他。树下宇宙清晰无比记着对方是如何干脆利落地用雨伞打掉他手里的书。
“我是忍足纯奈,树下宇宙先生你好,许久未见, 今天我为了家人而来。”
树下宇宙眼睛一眯:“你在这里是等我?”
“是的, 这里是酒店去往签名会场地的必经之路, 我已经拉了30分钟的琴。”
眼神、语气、表情、动作、呼吸频率,忍足纯奈没有撒谎。树下宇宙面容平静,目光寂寞如雪,一身略带忧郁的气息,文雅俊秀,纯良无害,大脑却在高速运转。
酒店是他专门用来写作的场所,近期他曾在网络账号上表明在创作,发表图片背景就是酒店房间,而他创作的时间一般是早晨。酒店可以锁定。签名会地点在他的网络官方账号有通知,这个公园是酒店前往签名会地点的必经之路,可以锁定。
时间不用说,计算签名会开始时间与酒店之间的距离,也可以锁定。
综上所述,忍足纯奈在这里等他这件事是可信的,周围也没有苍蝇的恶臭,她是独自一人在这里等他。
她来了,她表演,引起行人围观讨论,经过公园的他必会前去欣赏,所以忍足纯奈知道他的目标是她。许久未见?与外露的愚蠢笨拙懦弱不同,这个少女不是脑袋空空,反而智商高,行动力强,意志坚韧。
“指法虽然不够纯熟,但琴声优美动人。”
“谢谢树下宇宙先生的夸赞,您的风衣也非常帅气。”
“这是第二喜欢的款式,最喜欢的那件风衣已经报废了。”
“我对此深表遗憾。”
“纯奈,你太客气了。”不用遗憾,就是你的杰作。
“应该的。”
“……”突然想起早上和愚蠢的人类关于“打不过”的对话,树下宇宙心情微妙。
纯奈笑容甜软,浅琥珀色的眼眸透着淡淡的暖意。
俩人间静了下来。但他们的周围越来越热闹,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多,甚至有人认出了树下宇宙。
定在这个地方见面还引起了骚动,是想让路人当证人,亲眼目睹“忍足纯奈与树下宇宙”见面的事实。如果忍足纯奈失踪了,警方势必会怀疑到树下宇宙的身上。保证自己安全的小花招啊。
但是,就算如此,你以为我就不敢动手了吗?
树下宇宙轻笑:“走吧。”
“好的。”纯奈秒答。
最近有吃瓜群众,将忍足纯奈与时下多位炙手可热的男偶像照片P在一起,戏称“如果是忍足纯奈,我批准你们交往”,引发了网络热议,网友们纷纷跟风行动。此刻,忍足纯奈与树下宇宙走在一起的照片被传到网络上,网友们夸了一句“P得不错”也没多在意。
就近选择了一家咖啡店,俩人坐在户外的卡座上。
“你对我了解多少?”等服务生上了饮品走开后,树下宇宙问。
他点了一杯蜜桃苏打水,给纯奈点了草莓鲜果汁、一叠小奶糕和巧克力曲奇饼。唯美清新的咖啡店户外卡座,两侧绿植环绕,周围没有其他人,青年和少女面对面坐着,就像是许久未见的友人,谁也看不出两者间的关系充满危险与扭曲。
“树下宇宙先生本名足立秀树,年龄28岁,职业是小说家,唯一的亲人哥哥足立秀和曾经坐牢十年,两年前出狱。不知为何跟踪我,还想杀了我。”
“什么时候发现我跟踪你?”
“在资助了树下宇宙先生两千元后,我发现你经常出现在我的周围。只是,我那时并不知道你就是声名显赫的‘小说家树下宇宙’,也不知道是因为你警方才出动众多警力保护忍足家,更不知道你想杀我。”
树下宇宙笑了,纠正道:“是举行仪式。”
纯奈保持安静,本能的对这个所谓的“仪式”感到畏惧。
“在你没发现我是树下宇宙却发现我跟踪你时,为什么不和家里人说?为什么不报警?”
“那时我从树下宇宙先生身上感觉不到危险,你出现频率不高,目光清正,没有做令人厌恶的事情,经常帮我赶走跟踪狂。我以为你暗恋我,于是等你告白,然后准备正式拒绝你,并请你不要再跟踪我了。”
“想不到你还是一位自恋的人。”
“关于这点我已经反省过了,以后只要对方不正式告白,我就不会往那个方向思考。”
两首手指交叉放在胸前,树下宇宙轻松惬意:“毕业旅行回来那天,你发现了我的杀意。”
“是的。”
“也发现我可能对你家人下手?”
“是的。”
“怎么发现的?”
“……杀意没有掩饰,没有任何隐瞒,光天化日之下堂堂正正的袭来。我想树下宇宙是不耐烦了。”
“好有趣,忍足纯奈,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有用,感知敏锐得像作弊器。”树下宇宙赞叹。
被人夸奖却完全没有开心的感觉,反而心里发慌,这对纯奈而言还是第一次。
“你不喜欢奶糕和饼干?”
“喜欢的,只是现在紧张得吃不下。”
“紧张?我看不出你在紧张。”眼前的少女安静乖巧像是训练过的宠物,树下宇宙多了几分满意。
“大概是我的掩饰能力最近提升了吧。”纯奈很紧张,担心对方随时会展现充满恶意的一面——她不知道那时候自己还能不能说得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