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在外面等待的龙马突然打了个喷嚏。该不会老头子又计划怎么戏弄他吧？龙马皱眉。纯奈的动作太慢了。
里面, 纯奈和南次郎的对话还在继续。
“是的，我害怕了。南次郎叔叔很强，对强者怀有敬畏之心, 我认为没有什么不好的。”正坐的纯奈腰背挺得笔直，下巴微收，娇美的面容平静, 眼眶微红，双手端正摆在腿上, 在南次郎看不到的地方，她的手指紧紧揪住裤子。
“少女, 你的眼神可不止说了这些话。”南次郎说着，两根手指捏起一块羊羹一口吞掉，眼里浮现星点愉悦。不愧是菜菜子，挑选得点心甜度适中, 正戳他的喜好。
“嗯。”纯奈没有迟疑地点头, 眼眸澄澈, 平静道, “所以，我会鼓起勇气向南次郎叔叔发起挑战。”
就是要有这种让自己敬畏的存在才好，有了明确的目标，她的实力才能更加快速成长。纯奈知道自己打网球的理由不够纯粹, 但是, “变强”这点是绝对的！她柔软的眼眸隐隐锐利, 甜甜糯糯的声音透着铿锵的气魄。
“真是人不可貌相, 少女，你在挑衅我？”眼神不错啊！比起和龙马比赛那时更加坚定了，该夸柔弱的少女又成长了，还是她被少年带歪（划掉）带得胆子更大？南次郎来了点兴趣。
“是挑战。”
“啧，刚觉得你有点好玩了，你怎么又怂回去了？继续正面刚啊~”南次郎貌似痛心疾首，注视纯奈的目光恨铁不成钢，十分可惜，嘴角的笑容却越来越大了。
“啊？南次郎叔叔，我刚才顶撞您了？”温软安静的少女眼睛瞪圆，一脸懵圈，眼神里透着几丝慌乱。
“……”所以说，还是他儿子好玩！南次郎沉默了一秒，眼瞅着纯奈就要道歉，赶紧轻咳几声，摆出正经脸，一副“安静！我要开始装逼（划掉）说话了”的表情。
微启的红唇合上，纯奈果然乖乖选择安静倾听。
南次郎揉揉鼻子，又要伸手去拿羊羹，纯奈递上纸巾，南次郎手一顿，接过来擦擦手：“少女，既然你要挑战我，最基本的事情你应该做得到吧。”
“请南次郎叔叔明示。”纯奈心中诸多想法，小脸努力严肃起来。是她不够努力？是需要积累丰富的对战经验？是需要更多投入时间？
“我以前应该也说过，你的情况跟其他人都不一样，不要拿别人变强的条件来约束你自己。别人学网球是从零开始，就像是一张白纸，要一点一点上色才能成为一副画作，决定他们最终成为蜡笔画、水彩画、油画，还是成为没有人理睬的广告宣传单，取决于他们本人的努力和付出。”
“这里面，超脱普通大众的存在叫天才，他们拥有更高的可能性，但是，也需要更多汗水浇灌。比如龙马。”
听到龙马的名字，纯奈浅琥珀色的眼眸微亮，更加专注倾听了。
少女是少年的粉丝吗？坐拥无数粉丝的南次郎一眼看出纯奈的小心思。他不动声色收敛了笑意，天生斜挑的眼尾不再张扬上挑，褪去轻浮和吊儿郎当的模样，他神情坦然，正经认真，眼里透着一种平和睿智的光芒，像是一位洞察人心的智者。
就像是假的“越前南次郎”一般……纯奈突然想起前面询问过龙马的问题——认真工作的南次郎叔叔是什么样子？龙马的回答是“睡觉的样子”。此刻，她理解了这个不可思议的答案。
“这个世界拥有再怎么努力也超越不了的事物，举个例子就是站在巅峰的资格。”南次郎竖起食指，做了个向上的手势，平淡的声音中充满自信，“龙马拥有站上世界舞台的天赋，他还有一颗对网球爱得火热的心，训练也刻苦。”
“少女，如果说普通人的天花板是成为博物馆里供人欣赏的画作。那么，龙马的极限就是跳出画作，成为真实的存在！像是令人向往自由自在的风，像是火焰，他可以引爆全场！震撼这个世界！成为所有人眼中独一无二的‘越前龙马’！”
平淡的声音在和室里回荡，激荡着纯奈的心，令她肾上腺素飙升，她很想亲眼看一看的龙马！然后，她更想与那样的龙马交手！
纯奈清澈的眼眸灼灼燃烧。
南次郎眼底闪过满意的神色，脸上突然露出充满恶趣味的笑容，想起什么似地交代：“对了，刚才那段话不要告诉龙马，就算你说了，我也不会承认滴。”少年想听到他的夸奖什么的，还早了十年！
“好的。”纯奈略显激动地点头。
“当然，我上面说得是一般情况，不排除某些没有天赋却死磕网球，最终取得胜利的存在。于是，按照我的这种说法分类，就有普通人、天才、死磕的愚者，这三种存在。”
至于随便玩玩网球的人？那种人的存在越前南次郎不介意，甚至是欢迎，网球本来就是让开心的运动，只是不会归结到现在的总结中。南次郎无波无澜的眼睛直直注视着少女的眼睛，神情无悲无喜，语速不快不慢，声音幽幽。
“少女，我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以为这个世界只有这三种存在。直到，我发现了你。”
“忍足纯奈，你是第四种。”
“你的存在是奇迹。”
“……”心跳加快，正在专心等待答案的纯奈，猝不及防听到这个出乎意料与脑回路清奇的回答，不由的有些晕眩。她的声音发颤怯怯，“南次郎叔叔，您是指我‘运动神经那么糟糕还能打球’这件事吗？嗯，的确有些玄幻。”
“别想歪，是在夸你的意思！”别哭啊！你要是哭了，伦子一定会打死我的！求生欲很强的南次郎赶紧解释一波，说完不等纯奈说话，他捏起一个抹茶色微微透明的羊羹，抬到纯奈视线的水平位置，“如果说别人一开始是一张白纸，你的起点就是这块美味的羊羹。”
“羊羹？”纯奈目瞪口呆。
“是的，跟白纸完全不同的事物。外表是品相完好、色泽鲜亮的点心，一开始就不用上色，不用描绘，因为，你已经是真实的存在。”
“南次郎叔叔，我有些不理解。”软软的声音充满疑惑，“您的意思是我不用像其他人一样进行‘描绘’，就可以到达龙马那种‘跳出画作’的水准，是吗？”
“你说得没错，我就是这种意思。”
“为什么？”纯奈满脸问号。
“所以我说是你的存在是‘奇迹’啊，你的身体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宝藏，只要找到正确的钥匙和打开方法，你也可以去争夺世界巅峰的位置！”
纯奈更加迷惑了，两眼都变成蚊香圈了。
南次郎心里叹气。他最讨厌这种解释说明的工作，但是不解释不行啊，少女是那种要理清思路才可以前进的人。
“少女，你现在可以主动开启无我境界了吧？”
“勉勉强强可以主动开启，但是需要较长的时间来准备，主动关闭还有些困难。”一说起这个，纯奈立马来了精神，认真报告状。
“那你知道为什么你一开启无我境界，你的速度、力量、技巧全部疯狂增长？明明同一具身体。”
纯奈思忖片刻，摇头：“不知道。”
“其他人开始无我境界至少有两个条件。一是经验丰富，球技高超；二是心无杂念。这两者缺一不可。一般的无我境界，也只是利用身体的实际经验，进行无意识却恰到好处的反击。但是，你的情况不一样。”
南次郎拿过一个空碟子放在纯奈面前，又将手中的羊羹轻轻放进去。
“第一个进入无我境界的条件，你从来没有打过网球，经验为零，看起来完全不合格；第二个条件，还是在我的气势压迫下才能进入心无杂念的状态。少女，那么你为什么成功进入无我境界了？”
“南次郎叔叔说这两个条件是绝对的，事实证明我可以成功进入无我境界，所以，其实第一个条件我无意识中也符合了？”纯奈大胆猜测。
“宾果！答对了！”南次郎打了个响指，“少女，我有跟你说过你‘运动神经糟糕的原因’吗？”
“没有哦，南次郎叔叔，您知道原因？”纯奈心中升起一丝兴奋。
“下次和我说话不要用‘您’，听着太别扭了。”南次郎先纠正了一句，然后说道，“原因是你的感知力太强。别人注意不到的细微之处，你都会注意到并在心中无意识放大，思维时刻被周围的环境影响，身体也被众多杂念影响，遇到情况反而不能反应过来。所以，这导致了你平常容易摔倒，表象呈现出‘运动神经糟糕’。”
话说他和眼镜君说过啊，那个小鬼没有转达吗？（南次郎并没有直言让侑士转达，侑士误以为南次郎在教授时会重新说明，所以没有和纯奈说。）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上次和龙马比赛之前，南次郎叔叔才问我在想什么，还让我排空脑袋里的杂念，只剩下‘球’和‘打回去’的概念，就是因为注意到这点？”纯奈顺着对方的话推测。
“没错。‘感知力太强’这点约束了你，但不是没有好处，好处就是无意识间锻炼了你的心与运动神经。从小到大，在各种摔倒和意外情况下顺利生存到今天的你，你的身体在大自然地磨炼下，已经本能地学会‘如何合适地行动’。有别于打网球的丰富经验，你本能学会得是适用所有运动的‘经验’。只要知道详细规则，不拘于哪一种运动，在无我境界的状态下，你就能充分合适地发挥这股力量。”
这点南次郎原本是不愿意说得，万一少女知道后，不打网球跑去玩其他运动怎么办？他难得找到这么特别的存在，还想多观察一下。
“举个例子，曾经有个母亲看到自己的孩子从高楼坠落，一百米开外的她瞬间爆发出堪称奇迹的速度飞奔至楼下，顺利接住了自己的孩子。或者，救子心切的母亲抬起压住孩子的卡车。事后，再怎么努力也爆发不了那股临场涌现的力量，类似这种新闻。你有听过吧？”
纯奈肃着一张小脸点头。
“在你的感知力磨炼下，你的身体里就隐藏着类似的力量，而且，和其他人意外激发的情况不同，你通过无我境界便能自主、经常、短暂使用这股力量。随着不断锻炼，你甚至可以引发更多更强的力量。”
“少女，这个就是你身体的‘宝藏’，也是奇迹，是你不用经过‘描绘’就能达到超脱‘画作’的依仗。简单来说，就是因为你平时有多废柴，身体里隐藏的力量就有多大。”
“……南次郎叔叔，您、你刚刚是不是婉转讽刺了我？”在努力理解和消化南次郎话语的纯奈，突然说道。
“你的错觉，不要在意细节。”南次郎没有丝毫灵魂地笑笑，敷衍之意溢于言表。
纯奈没有多想，小声嘀咕：“难怪我用无我境界也可以顺利打排球，原来不局限于网球啊。”
“……”想不到少女已经发现了！幸亏他说出来了，南次郎擦擦额头不存在的冷汗，似笑非笑道，“所以，与其他需要积累经验的人不同，你的训练方向是先掌握这股力量，磨炼这股力量。少女哦，你明白了吗？”
“南次郎叔叔的意思是。”纯奈停顿了一下，犹豫道，“我不需要堆积大量的实战经验，应该更加注重理论训练？”
“目前是如此。”跟聪明的孩子说话就是痛快，很快就理解了他话里的含义，“你现阶段需要做得是了解网球，观看别人的网球比赛，用心和脑子去牢记别人如何应对，在无我境界时，你便能自然而然使用出来。你唯一需要实战的训练，是基础的体力锻炼。”
纯奈沉默。
“纯奈。”南次郎难得叫了少女的名字，第四次提道，“今天下午的训练取消，你回家去休息，知道了吗？”
“……我知道了。”
“纯奈，连身体管理都做不好的人，没资格走下去，你知道吗？”
“…………我会好好休息的。”纯奈终于彻底接受南次郎的建议。她会自己解决失眠的问题，也不会再过分熬夜，相关工作会交给其他人来做。
“不要着急，你的道路与所有人都不一样，相信我的教导，然后，达到巅峰吧。”南次郎轻笑。
明媚的阳光照进这间安静的和室，带着樱花香气的微风吹进来，混合着空气中漂浮的羊羹与仙贝等的点心香甜气息。纯奈躁动而不安的心，在越前南次郎平淡的话语中，渐渐安定下来。
良久，她小小声却坚定地吐出“是”这个音节。
“呦西！少女，我还等着你打败少年，少年的表情绝对超级有趣！”南次郎又变回平常吊儿郎当的他，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笑得分外猥琐和荡漾，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总之，那个笑容成功让纯奈吓得往后挪了挪位置，他却还没有自知之明。
等龙马不放心前来找人时，南次郎已经不在这间和室里了。
龙马先左右看看，没有看到那个不着调的男人，他心里松了口气。然后，他往走进和室第一时间发现那个纤细身影的方向认真看去。就看到漂亮的少女躺在榻榻米地板上，蜷缩成一团，没有一点动静。
刹那间，心脏都冻结了。
“纯奈！”龙马一个箭步上前，“你怎么了？”
“龙马？”纯奈抬头，亚麻色的细软卷发垂落，眼眸毫无阴霾，“我没事，只是刚才小腿稍微抽筋了，现在已经没事了。”在南次郎叔叔走出和室后，半响，她才发现自己腿抽筋了。
龙马几乎是瘫坐在纯奈身边，垂眸无奈：“我还以为……老头子脑袋坏掉骂你了。”其实，他是以为纯奈晕倒了，甚至是……纯奈没有丝毫动静地躺在那里，太可怕了。
“南次郎叔叔没有骂我，反而认真教导我了。”纯奈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认真？”龙马的表情有些微妙。
“嗯，就像是龙马说得‘睡觉的样子’。”现在回想起来，纯奈还是觉得奇妙。那个南次郎叔叔啊，她上辈子在看动画时就没见过对方认真正经的样子。刚才的场景，真的不是她做梦吗？
“……老头子脑袋果然是坏掉了。”龙马不敢置信。
“是不是甜食吃多了？南次郎叔叔，将菜菜子姐姐准备的点心全部吃掉了。”
“别管他，等他牙疼的时候有他哭得。”龙马起身，伸手握住纯奈的手腕，“起来了吧，我们去野餐。”
“对了！还有野餐！速度要快点呢，龙马你还没吃早餐！”纯奈借着龙马的力量站了起来。
龙马眼睛眯了眯，纯奈居然忘记和他一起野餐的事情，老头子说了什么吗？给纯奈带去巨大的冲击，以至于忘记自己还在等她？没有放开纯奈的手腕，龙马拉着人走出和室：“走吧。”
“龙马，我可以自己走。”为什么她比龙马高，还是要小跑才能跟上龙马的步伐？
“……野餐篮我放在外面，万一被人捡走就不好了。”龙马没有放开，反而握紧了掌中纤细的手腕。
“原来如此，龙马，我们跑快一点吧。”
“你已经在跑了。”龙马貌似冷静指出这个事实。
“……是哦。”纯奈干笑。
“没事的，我才离开一会儿，不会有人拿走。”龙马嘴上安慰，脚下照顾纯奈放慢了速度。
两分钟后，越前龙马被打脸了，他看到一个想要偷吃的人，关键是他还认识！
“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啊！大石，真的不能吃吗？”菊丸死死盯着乾手里的野餐篮，口水都流出来了，要不是大石按住他的肩膀，菊丸早就扑向乾了。
“对我卖萌也没有用，英二，乖，我有准备你喜欢的黄瓜寿司，不要惦记别人的食物，好吗？”大石温柔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