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番外二(1 / 2)

天地之间很安静, 目及之处皆是白茫茫一片,路上看不见其他行人。赤司撑着伞走在大朵大朵雪花和凛冽寒风中,步履不急不缓, 询问了管理员本因坊秀策墓地的位置, 留下一个个笔直连成线的脚印向山上延伸。

途中, 迎面走来几个游客。

“我们就这样走了吗?”

“秀策之墓我们待会再来看吧, 现在雪越来越大了, 先找个地方避避雪。”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说那个在秀策墓前哭泣的女孩子,这种天气里不管她会不会不太好?”

“……比起安慰或者照顾什么的, 我觉得她现在更需要一个安静的空间吧。”

“也是,她一直在哭,我们询问也不抬头不说话, 大概是根本没听到我们的话, 下去的时候跟管理员说一下吧。欸,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伤心。”

“可能遇到什么事情了吧。”

赤司与感叹得游客擦身而过, 渐渐加快脚步然后在柔软的积雪里跑了起来。

突然!他的眼神几乎凝固,视线停在某个墓前孤零零蹲着的一个人影。那个人撑着伞看不到面容, 赤司只看得到伞面被雪花堆积, 浅亚麻色的卷发安静垂落,鲜红的长外套下摆拖在雪地里,隐隐约约的颤抖呜咽声顺着风声传来。

是纯奈!

赤司心头一颤, 手中的伞被迎面的猛风吹得往后飞, 伞骨向后弯去,下一秒, 被放开得伞飞向阴沉的天空, 他跑得更快了。

在距离那个身影一米远的位置停下来, 赤司调整好呼吸,慢慢走近,蹲在那个身体缩成一团还在微微颤抖的娇小身影旁边。

“纯奈。”声音平稳优雅,与平常并无区别。

忍足纯奈一张小脸全部埋在柠檬黄的柔软围巾里,她想将哭声尽数掩盖,却依旧传出细细小小的声响,像是幼兽悲切哀鸣。此时,她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无法自拔,并没有听到赤司的声音。

“纯奈。”赤司加大音量再次叫道,依旧得不到回应。他垂眸,掩去眼里的情绪,“纯奈,我的伞掉了,雪越来越大了,让我躲一下雪。”说完等了三秒,纯奈没有任何回应。

他果断伸出了手,握住满是积雪的伞面不容拒绝且温柔有力地往上一抬。

……

纯奈正陷在巨大的悲伤里。挽救藤原老师需要付出代价,这点她心知肚明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这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只是她想不到这个代价太大了,也太……疼了…………想不到自己会突然记起一个名字,进而记起被封印的记忆,一段漫长、深刻、美好又因滞留抚魂系所时间过长而变得零碎的记忆,想不到再次见面便是永别,想不到原来自己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已经不再孤单,想不到她曾经有过一个容身之所,想不到……

“纯奈。”耳边响起轻轻的声音,那个呼唤温柔而熟悉。

“纯奈。”哦,有人在叫她。

“纯奈。”是谁?

突然!纯奈感觉到有人侵入她的世界!没有恶意却又不容拒绝地侵入!她下意识防备起来,警惕心拔高,慢一拍的将小脸从湿漉漉的围巾上、从漫无边际的黑暗中抬起来,望了过去,被泪水浸湿的视野里出现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眨眨眼,多余的晶莹簌簌而下,她这才看清了来人是谁。

眼前,抬着伞面,赤发上点点白雪,瑰丽鸽血红宝石般眼眸深邃平和,笑容温柔地闯入她营造出自己的小小世界的人,惊醒自己的人……

哦,是征。

“征?”纯奈软软的声音带着沙哑和茫然,像是一颗颗星星形状的彩色金平糖掉进深渊里,惹人怜爱又柔弱无助。

“纯奈。”

“嗯。”

“纯奈。”

“嗯。”

“……”

回应赤司宠溺满含情意呼唤的是纯奈机械式的回答,那红肿的圆润凤眼再无半点灵动,里面一片荒芜空洞,她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在看到可以信赖的人以后卸去防备,又回到她自己的世界里,只留下最低限度对外界的反应。

赤司看到这样的纯奈,一颗心深深沉了下去,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瞬间冰冷刺骨的眼睛重新露出了宠溺甜蜜的笑意,就像他平常被纯奈甜到心里而露出的笑意一般。

“纯奈。”赤司薄唇轻启。

“嗯。”因为哭过,纯奈的声音还带着软软的鼻音,听起来很可爱,与她暮气沉沉的眼睛形成鲜明的对比。

“虽然有点突然,但是我有话对你说。”

“嗯。”

“从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身上有秘密。”

“嗯。”

“比如你身上那莫名其妙又致命的吸引力,让人发自内心深处被你吸引。”

“……嗯。”哦,那是她千辛万苦修炼出来的一丝神性。纯奈的反应有些迟钝,一时之间没有意识到赤司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比如你真心崇拜‘奇迹的世代’、崇拜越前龙马、手冢国光、日向翔阳、影山飞雄等,你崇拜的选手太多了,有些选手就算了,本来就有实际战绩和名气,但某些选手……你是崇拜在他们有名气之前,就像是笃定某株幼小的小苗绝对会成长成参天大树般,你笃定那些选手很强,即使在他们还是新人时期。纯奈,你的顺序是不是错了?”

“???”欸,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每次提起你喜欢的选手,你就宛如粉丝见到偶像般,眼睛里闪动着光芒。这份心情怎么思考都会觉得不合理吧,你那遍布篮球、网球、排球三个领域的异常热情。”

“!!!”纯奈的身体一点一点僵住。

“而且,你每次选择崇拜选手的目光都异常精准,没有一次错误,比我的眼力还要精准,白金永治监督还感叹过你适合做物色优秀选手的工作,就像是拥有预知能力一样。”赤司的声音音量不大,落在纯奈耳里却如同雷霆万钧!炸得她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完全僵硬!

赤司似乎没发现纯奈的异常,垂眸无奈:“纯奈,你身上的破绽实在太多了。”

他知道得,因为,他一直注视着纯奈,满脑子都是纯奈,没有见面的时候也在想纯奈的事情,认识快两年时间,纯奈在他心里仿佛已经存在了一辈子。所有关于纯奈的事情,他都会细细思量。

所以,他知道得。

“但是,我没有过问的意思,除非你的秘密伤害到你。”赤司强忍着将怯怯不安的纯奈按在怀里的冲动,“纯奈,你现在受伤了吗?”

“……我庆幸我拥有这个秘密。”纯奈的声音像是硬从喉咙里逼出来一般,气若游丝,巍巍颤颤。

“我问得是你有没有因此受伤。”

“可能有吧,我不清楚……但是,比起受到伤害什么的,绝对是幸福和美好的数量更多!因为,那是我的宝物!”眼里的暮气散去,纯奈那清澈见底的柔软眼眸散发出一种纯粹明亮而柔和的光芒,熠熠生辉,生机勃勃,比宝石还要美丽。

赤司本能的讨厌这样的眼神,不知为谁绽放美丽的纯奈……错觉吧,他一直在纯奈身边,她不可能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对其他男人产生恋爱之情。

真是的,看起来伤痕累累的人在说什么大话啊,你的心不是已经不堪重负了吗?这里就不要逞强,坦率一点啊,老老实实向他撒娇、依赖他一下就这么难吗?

赤司想要得是更亲密的关系,他其实很贪婪,想要全部啊……

“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不再追问你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我想确定一件事就够了,那就是你会好好生活在这个世界。”赤司直视纯奈的眼睛,眼睛深邃得像是要将人一口气吸进去,“纯奈,你会一直留在我……们的身边,是吧?”

纯奈被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屏住呼吸。现在的征很危险……果然,被征发现了!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了赤司话里的深意!她想移开视线,想躲避,但是无法从那双瑰丽赤红之瞳上移开,心里的悲伤和难受如潮水退去,纯奈开始拼命思考如何回答赤司。

可是。

为什么征会有这样的疑问?

为什么没能第一时间给出肯定的回复?

还在留恋什么吗?

在她记忆被封印的那一刻,在她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她就已经不是灯寮的白了,是的,她不是白,而是忍足纯奈。

她要以忍足纯奈的身份继续前进才是,不能沉溺在过去中,她已经有了新的容身之所,也有了新的羁绊。

纯奈看着提醒自己的赤司。

“是吧?”赤司再问。

“我是忍足纯奈,现在是,将来也是。”纯奈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我知道了。”耳边仿佛有庆祝的礼炮响起,这绝对是他今年听过最好听最甜蜜最让人感动的话语!赤司甜入心扉。

“……征,有没有其他问题想问我?”

“没有了。”

“只有今天才有的回答限定。”纯奈娇美无瑕的小脸绷紧,超级认真严肃的样子。如果不是眼眸还在断断续续溢出晶莹的泪珠,还真有一丝凶悍。

“不需要。”我只要确定你会在我身边就够了,其他的事情我会自己争取,“纯奈,我的伞掉了,让我避避雪。”赤司将伞面抬得更高,整个人挤了进去,不大的单人伞下的空间里顿时拥挤了起来。

纯奈视野里顿时被一大片浅浅的勿忘草色占据,像是夏日阵雨后的晴朗天空,是干净又漂亮浅蓝色。好几秒后她才反应过来,那是赤司穿得毛衣,然后更迟的反应过来,自己正被眼前的人轻轻拥在怀里,耳边可以听到对方胸膛里平稳有力的心跳声,比飘雪落下的声音还大。

纯奈:“……”突然呆滞,眼泪都停了下来,连带着心里的悲伤和难受被清空了一大部分。

“在想什么?”头顶上传来好听的声音。

“好暖和。”纯奈下意识地回答。

“你还可以再暖和一点。”赤司一手搭在对方单薄的肩膀上,把人往怀里一带,蹲麻的纯奈就直接掉在他怀里。

纯奈:“???”怎么感觉有点怪怪的?

“伞我来拿。”另外一只空着的手拿过纯奈手中的伞,赤司一手撑伞,一手揽着纯奈的肩膀,终于还是忍不住将人温柔按在自己的怀里,“无事,你接着哭,尽情发泄吧。”这手是怎么回事啊?居然自己动了起来!

“……那、那个,征。”

“怎么?”

“…………我、我哭不出来了。”

“无事,我给你时间酝酿。”

“……”怎么酝酿?满脑子全部是你的事情,根本没有空余整理自己的心情了。纯奈尝试离开对方的怀抱,但是肩膀上传来的力量让她动弹不得。

“你暖和吗?需不需要我打开我的外套裹住你?”

“不用了!我不冷!反而很热!征,你可以放开我了!”侧靠在赤司怀里的纯奈,愣了几秒,脸上热度上升的窘迫喊起来。

“可是我冷。”所以还是抱着吧!赤司果断回答。

“那我们离开这里吧。”异样的思绪瞬间被真心的担忧取代,纯奈赶紧站了起来。

“……”纯奈,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赤司只能跟着站起来,老老实实收回放在对方肩膀上的手。

“征,这个给你。”纯奈开始解自己的围巾。

“不用这么麻烦,分我一半就好了。”

“一半?”

“放心,长度足够,纯奈,伞你拿一下。”

“好的。”纯奈乖乖接过伞,有点费力地举高高,为俩人遮挡漫天飘落的雪花。咦,征是不是又长高了?高出她有一个脑袋的距离了吧?

赤司伸手调整了一下纯奈脖子上的围巾,确定层层裹住她纤细白皙的脖子,前面又留有她将脸埋进去的余地:“会不会太紧了?”围巾上有部分位置湿漉漉的,他将这部分的围巾留给自己。

“不会。”纯奈摇了摇头。

听到肯定的回答,赤司才将调整出来的一半围巾围在自己脖子上,低头看着纯奈,眉眼温柔宠溺:“围巾很暖和。”和纯奈一起围得围巾,让他从心里暖起来。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是这条围巾是小侑送给我的呢~”不能让征担心,消极退散!纯奈努力打起精神来,尾音更是不自觉软软拖长,像极了撒娇。

“嗯。”是时候送一条围巾给纯奈了,赤司保持微笑接过纯奈手中的伞。不过,要是弟弟君知道他送给纯奈的围巾,现在是我和纯奈一起围,会是什么表情呢?作为一直被弟弟君妨碍的一方,稍微想看一下啊,“纯奈,我们现在离开吗?”

“……稍等一下。”笑意从纯奈脸上渐渐消失。

“好的。”赤司安静陪在她身边。

大雪纷飞的天气里,天地白茫茫一片,身姿挺拔修长的高挑少年撑着伞,侧头,目光落在旁边的少女身上,不曾移开半分。

少女向来无辜纯真的浅琥珀色眸子,此刻分外湿润,薄红的眼尾像春日里被雨水打湿的樱花瓣,她注视着眼前的墓碑,目光无比寂寥孤远,仿佛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人。谁也不知道少女此时心里想着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她之前经历过什么。

围着同一条围巾的少年和少女安静站在墓前,耳边是雪落下的声音。

“纯奈,我饿了。”少年的声音打破这份静谧。

“……走吧。”想一直站下去,想站到天荒地老的少女眨了眨眼,慢慢回神,有一串晶莹的泪珠从她眼角滑落,落在围巾里消失不见,再无半点痕迹。

“你想吃什么?”赤司侧诶着头看着纯奈问道。

“都可以。”

“来得路上我看到一家店铺,感觉不错,经过的时候有闻到很好闻的食物香味,也听到了客人热闹的欢声笑语。去那里吗?”

“好的。”

“现在这个时间没有直达东京的新干线了,我们等下转车回去吧。”

“好的。”

“今天的天气太过恶劣,车可能会停运,以防万一我先订两个房间。”

“好的。”

赤司拿出手机订酒店。

“征。”

“怎么?”

“谢谢你找到我、陪在我身边,我很开心,有征在身边。你就像一缕阳光照进黑暗里,引领迷失方向的我走出来。”

“你太夸张了啊。”你才是我的光,带领我积极向上、让我体会活着是多么美好的光。

“我是认真地说出心里话,并没有夸张。”

“那我撤回前言,重新回答一次。”赤司停顿一下,“纯奈,我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

“嗯。”

“以后也可以多依赖我一些吗?”

“不会。”

“那实在可惜了。”

“征,你可以依赖我。”

“我会视情况而定。”赤司并没有拒绝,而是成熟温柔地接受了纯奈的好意,然后继续问道,“纯奈,要不要订有温泉的酒店?”

“要。”

“也是,今天的天气太冷了,适合泡温泉,我会选择有温泉的酒店。”

“好的。”

平常的对话间,少年声音温柔体贴,少女声音低低的没有什么兴致,但她身上寂寥的气息消散不少,多了点人气。他们慢慢走远,雪地里延伸出两排的脚印,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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