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灵已经把查来的东西放在封何华的桌案上了,很薄的一个信封,用白色的麻绳捆着,封何华手都伸过去了,捏着绳结,却又沉默着不动弹。
“左悠之,你说,里边写着些什么东西?”她回头问。
“你叫书灵师姐查的无非是那人的行踪,上边能有些什么东西。”左悠之安抚地抓住她的手,“若是不愿看,那便不看了。”
并非不愿看,而是不敢,封何华没有告诉左悠之这句话。
倘若那人真的是兴祖羽化登仙的模样,她又该如何自处?兴祖看到如今的大朔,又会怎么想这些后人?
六百年间,封家数代人不说个个都是心怀苍生一心天下的惊才绝艳之辈,至少像那种一事无成的人还是没有的,而封何华和她的父亲,更是行事挑不出太多的错处来,就算那人真是先祖,他们也可以对先祖的责问问心无愧。
封何华也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些什么,事实上她心里也清楚这里边肯定不会有什么真正有大用的东西。
或许畏惧的终归还是人吧。
封何华想起曾经的猜测,给了自己一个可笑而滑稽的理由,然后把那信封放到了香炉里,看着它被烧成了黑色的灰烬。
“明天我便叫书灵不去查了。”封何华说道。
刺客的事情始终没有眉目,科考期间朝中的事务几乎是空前的繁重,封何华每天忙里忙外,左悠之家里的事倒是勉强告一段落,京城的生意基本上都给守住了,左竟之已经在预备回家里了,左衡安在这期间也来了好几趟太子府,封何华对左悠之这个妹妹很是喜爱。
“殿下光顾着喜欢衡安了。”左悠之给封何华理了理衣襟。
这无端的飞醋叫封何华有些哭笑不得,低头看着自己被左悠之抓着的手,“走吧。”
今日是三月二十七,放榜的日子,榜单张贴在玉琼苑,并有专人在高台上宣读,朔皇早在前几日便叫封何华去玉琼苑掐着时间去等,好提前认认这些将来的国之栋梁。
玉琼苑此刻几乎是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张榜的高台被一对卫兵围着不叫人接近,原因是还未到时辰。
封何华到时时辰正好,蒙在榜上的黑色纸张被卫兵揭掉,人群一窝蜂地涌了上去,不时传出如“我中了”这类欣喜若狂的叫喊。
封何华不急着往前挤,她站在后方,等着上边的礼官过一阵子宣读榜单。
忽然就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左弗引和左律瑾,她二人在永安公府家丁的护卫下往人群中走去,左家此次并无嫡系科考,也不知道是为了何人而来。
礼官的声音适时地从高台上传来,“头榜头名,伏苏。”
是他?封何华想起了那日匆匆一瞥见到的那个青年,再联想后来查到的那些东西,倒是个身家清白之人,或许真的会是个可造之才。
左悠之在她耳边叹气,“殿下可高兴?”
这是还对名字的事耿耿于怀呢,封何华回过头挑衅地看他,“是啊,本宫快要高兴死了。”
只是这位伏苏并不在现场,也没有什么被他派来的人,好似对结果并不在意,封何华似有所感,回头看向琼林馆的方向,果真看到了二楼有扇窗子开着的。
看来也不是完全不在意啊!封何华笑笑,转身继续听。
“头榜次名,唐戈。”
这话一出,台下某处立刻就传来一阵欣喜的欢呼,封何华看过去,一群人簇拥着一位青年书生往外边走,正是那日在琼林馆予她忠告之人。
封何华脸上不由露出了笑意,“不愧是唐先生的孩子。”
“唐先生教导有方,教出这等人物来不足为奇。”左悠之笑答,心里又隐隐有些担忧,毕竟唐戈如今高中,家中对于妻子的要求只会更高,左衡安那副魔女性子,一时收敛倒是没什么问题,收敛一辈子的话,实在是强人所难。
这事封何华多少知道一些,宽慰他,“唐先生又不是那等古板之人,你尽管放心便是。”
话虽如此,左悠之还是愁眉不展,封何华头一次看他这副神情,不免有些稀奇。
探花亦是个青年才俊,模样俊俏,欣喜地回应着周围人的道喜。
这名单本就是封何华先前在宫里和朔皇一道定下的名次,把名字和人都对上了,封何华心里多少都有了个底,五十名开外便不会再宣读了,将来赐予官职也都是京外的小官了,想要高登庙堂还得做出政绩来。
“好好……臣瀚你中了……”人群中忽然传出来一个满是激动的老者的声音,竟是萧太师,原来水柔的嫡兄总算是没辜负萧太师的教导,考了个第四十七名,刚巧赶上了宣读的末尾,萧太师被几个家仆搀着,老泪纵横,看到封何华,激动地过来拜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