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皇转醒时,已经是深夜,屋子里坐满了人。
“父皇!”封云城扑上来哇哇大哭,“父皇总算醒了。”
“朕是怎么了?”朔皇揉着发痛的脑袋坐起来,然后安慰封云城,“知节不哭,朕没事。”
左悠之看着一群人围了上去嘘寒问暖,慢慢地退了出去,找封何华。
封何华昏过去没一会儿便清醒了,却不愿意亲眼去见朔皇,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也不准左悠之陪,叫他去朔皇那儿守着,左悠之心里担心,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答应了她,然后叮嘱花容照看着。
屋子里没点灯,左悠之推开门,喊了两声何华,却无人应答,以为她睡着了,也不敢出声,蹑手蹑脚地走进里间,仍旧不见人。
便小心地走到床边去,掀开帐子,就看到封何华身子蜷缩成一团睡着,被子都没有盖,想来今天的事情对封何华的打击应该很大,左悠之叹了口气,弯下腰扯开被子准备给封何华盖上。
刚刚碰到封何华,她就醒了,迷茫地盯着左悠之,似乎是在辨认,过了好一阵,才说道,“悠之?”
封何华似乎是哭过,声音嘶哑,漂亮的黑色瞳孔也像是染上了雾气一般,左悠之伸手把人抱起来,封何华也不抗拒,就那样靠在了左悠之身上。
“父皇醒了。”他说。
封何华只是“嗯”了一声便沉默着不再说话,左悠之问她,“要去看看父皇吗?”
“不去。”仍旧只有两个字。
左悠之抓住她的手,明明大夏天,却凉的要命,“何华,你听我说,这不是你的错。”
封何华不答话。
过了好一阵子才说道,“在很久之前,有一个人,他为了救世与恩师决裂,这个人擅长卜算和祭祀,他的后人继承了他的本领并且不断地预测未来躲避灾祸。”
说完这些封何华顿住了,似乎是之后的东西很难以开口一般,只是没犹豫多久,还是继续说了,“……后来他的子孙因为预测了太多天机,受到天罚,被打落凡间,于是这个家族就此开始在人间繁衍,只是一直想着要回去,就这样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
“这个家族里出生了一个女婴,女婴生来便有着这个家族尊贵的血脉,偏偏身体是凡人的身躯,家族中的大夫说,这个孩子活不过三十岁。”
封何华面容平静,讲起故事来除了哑着嗓子外情绪也异常冷静,“好在她的父母和兄长都疼爱她,她虽说知道自己可能活不了多久,仍旧心怀天下,就如同他们家的祖训一样。”
她说完便不说了,左悠之问,“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封何华嗤笑一声,“她二十二岁时,陇西郡大旱,因为见不得有人受苦,便亲自带了人前去施米,结果就与去陇西郡赈灾的太子遇上了。”
“两人一见钟情,于是她回家苦苦哀求父母准他们成婚,那位太子甚至亲自下跪,就算知道了她没有几年活了也不肯放弃,过了近一年,她的父母总算是答应了。”
这段过往似乎与左悠之在自己母亲那里听到过的东西对上了,他也不再发问,静静地听封何华说。
封何华侧着脑袋看他,“传闻有真有假,真的部分自然是我外祖家来历不凡,至于假的部分……”
“……我外祖家的并非仙人血脉,而是更尊贵的神族血脉。”封何华握住左悠之握着自己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我母亲嫁给我父亲时,外祖父提的条件便是,若是生了孩子,无论男孩女孩,都得立为太子,因为这样便会有天命眷顾,而这份眷顾,能叫我母亲多活几年。”
“这便是你是太子的原因吗?”左悠之发现封何华在等自己说话,却也不敢多言,生怕触着封何华的痛点,只能继续把人环抱着。
“算是一部分吧。”封何华也没指望左悠之能问多少,“可惜,那所谓的天命眷顾,最终只叫我母亲比原想的日子多活了五年,我母亲走后不久,外祖家突然来人,说我母亲对我和父皇眷恋过深,不愿意去轮回转世,然后叫我父亲烧掉我母亲所有的画像,我父亲他,照做了。”
封何华始终都在回避谈自己,说完这些便低下头,眼泪又不由得往下掉,却还是在强装镇定,“因为这个缘故,我自始至终都不愿意信怪力乱神的东西,每年例行的求签占卜,也都是敷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