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洛听了,亦放下心来,便打着哈欠准备回自己房间。
“大姑娘,方才二姑娘如此问,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众人都出去,只剩下翠柳还在侧服侍着姜夕更衣,他垂下头来,有些犹疑地道,“夫人来信,也是让你宽恕些,将那守卫挨几十板子便罢了,不要伤人性命。”
“这种事情,你一个夫道人家懂什么?”姜夕微微蹙眉,扭头过去瞪他一眼,尔后道,“一个小小的守卫对于我们姜家而言,不过是粒尘埃罢了,当这粒尘埃惹了我妹妹,为什么要手下留情呢?”
她这样说着,语气凉薄而又冰冷。
那厢姜洛回了自己的卧房,便登时倒在了床铺上酣睡,什么也不理;而另一边,陆将军策马从姜府回了自己的府邸,只觉心中有什么东西堵着,梗着难受。
陆将军侧卧在锦榻之上,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有时,他觉得姜洛上辈子对他还是有几分情意的,只是因为那件事伤了夫妻情分;有时,他又觉得这份情十分浅薄,只不过是小女孩一时对他感兴趣,姜洛之所以对他这么好,还是因为自己手握兵权,不敢太动他。
姜洛到底喜欢不喜欢他?这份喜欢又有多深呢?
陆修烦躁地起身,却又忍不住去回想前世与姜洛相处的点点滴滴,试图从中搜寻到一些蛛丝马迹。
他不由得想起了上辈子最后一次被临幸的点点滴滴。
金陵深秋时节的夜,虽然不若漠北一般冷到四肢僵硬,但那份阴冷湿寒却深入骨髓,寒彻透骨。
那一夜与寻常的每一夜并没有什么分别,唯一有些特别的恐怕就是姜洛大宴群臣,举办了个琼浆宴。
陆修不爱凑这个热闹,更不爱见那些抨击他的主力——一群把男子名节看得大过天的酸腐文人。他便称病未去,挥散了宫侍,早早睡下。
再厚实柔软的棉被,也抵挡不住宫禁之内的冷意。
陆修就躺在床上,手脚冰凉,紧紧地裹着被子,妄图从中获取一点儿温暖。一直到三更天,他的身体仍旧是冷的,那份寒冷令他难以入眠,仍旧清醒地阖着眼睛假寐。
可周围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随着声响隐隐传来阵阵酒气,似乎是姜洛最爱的桂花酿,还带着绵甜甘美的气息。
但是酒味出现在立政殿却很不寻常。
自从那件事过后,陆修便知饮酒误事,再不饮酒,就连立政殿内的宫侍也投其所好,不敢在他宫内造次。
陆修不由得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明黄色锦绣布料,上面画着日、月、星辰等十二种章纹,原本华丽威仪的礼服现下却仅在微微烛火下发出淡淡光泽。
那日思夜想之人出现在他眼前,醉意朦胧地笑着瞧他。
“陛下,您怎么来了?”陆修怔怔地看着姜洛,疑心眼前之人究竟是不是真的。
可姜洛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迷离地望着他,温热的肌肤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因他全身冰凉,那肌肤上的温度烫得他一个激灵,让人知道做不了假。
姜洛浑身酒气,踉踉跄跄地起身,一把掀开了裹在陆修身上的锦衾,只剩下薄如蝉翼、轻如烟霞的蝉料寝衣。
按照规矩,宫中每位有名分的宫侍都有可能受到圣上的临幸,而圣上驱车前往寝宫前也不会暴露自己的行踪,故而每位宫侍都会在晚间房门大开,穿着薄透的蝉纱寝衣入睡,以便帝王的临幸。
就连君后也不例外。
当一位宫侍年老色衰之时,便会穿上丝绸、棉麻等织物的寝衣,这意味着圣上不再召幸,自己也不再努力争宠。
陆修那时虽然已经有五六年没有被召幸过了,全后宫都知道君后已经年老色衰,立政殿宛如一座冷宫,为了撑住最后的颜面,陆修每夜都穿着蝉纱寝衣,夜夜如此。
陆修看着身下几近无物的薄纱,羞赧地缩紧了自己的双腿,杨柳似的腰肢向后稍了稍,试图将自己与姜洛分割开一个恰当的距离。
姜洛双颊微红,站在床榻之上,居高临下地定定看着他,忽而用一根手指轻轻地勾起了陆修的下巴,然后突然像小孩子一般心满意足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