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洛见他一直不说话, 也不知道帷帐内是何情况,便蹑手蹑脚地拉开帷帐薄纱一角,探头进去。
只见陆修已褪下了外衣,安安稳稳地横躺在榻上, 一双狐狸眼静默地打量着姜洛, 眼微微向上勾着, 赭红的唇角不自觉噙起一个笑意, 带着莫名的邀请意味。
姜洛见到这一幕, 不由得微怔,只呆呆地问:“陆将军?”
陆修凝眸, 看着上方多出来的小脑袋——
精致小巧的鼻子居于当中,下面是偏粉的唇,上面是饱满的额头。而在饱满的额头下, 是一双琥珀色、圆溜溜的大眼睛,眼尾短而微微上翘, 眼神已经初见凌厉之色。
那份凌厉是姜家女儿特有的,也是姜洛温和面孔上唯一一道让人觉得有攻击性的地方。
他旋即意识到了方才想法的可谬之处,姜洛并不是那种“没有根基、容易掌控”的女人,她身后不单有着强盛的姜家, 而且她本人也并非是那种可以让人随意拿捏的。
操纵裴将军那样憨厚老实的女人可谓易如反掌,只需恩威并施, 一边严加管控, 一边用身子勾住了她便可;可姜洛就像一只皮毛滑溜的小狐狸, 就算紧握在手里头她也会自己偷偷溜走。
掌控这样的女人, 就像是走钢丝一样, 稍有不慎就会翻车。
她现在年纪尚幼, 所以格外温糯好欺, 可是等到大了呢?
等到她成为了一代英主,自己又拿什么来掌控她?
虽然明知道刚才转瞬即逝的想法不切实际,可陆修只是在心里头想一想,便不禁心动。
万一呢?
陆修微微眯起了眼,侧过身子静静地看向姜洛,微微抿起了赭红色的唇,慵懒地道:“刚才睡着了,没听见。”
姜洛这才松了一口气,她用一只手轻轻搭上了陆修的额头,感受了下温度,见的确不烧,才道:“吓死我了,我看你脸上这么红,还以为你发烧了呢。”
脸红?
陆修以手背轻轻探了探自己额上的肌肤,果然微微发烫。
姜洛一只手轻轻按住了陆修的胸膛,用以支撑自己的身体,渐渐退回了帷帐。
那只手干燥而又温暖,紧紧地贴在陆修的胸膛上,炙热的温度透过薄薄一层布料传递到陆修的肌肤上,布料的摩挲间也使人微微发痒。
陆修只觉身下有一股异样的酥麻之意,从身下一直迅疾地传递到了头脑之中,他一下子面色绯红,仿佛能滴出血来。
可姜洛的手没有多加停留,只是轻轻地掠过,便抬起来,重新回到了矮案上,自去写策论了。
陆修咬紧了牙根,避免自己发出奇怪的声音来,忍住双腿相互摩挲的冲动,僵硬地躺在榻上。
姜洛的动作坦坦荡荡,更显得他这点心思卑劣了起来。
陆修捂着胸-口,那里已经隐隐约约地开始疼了,像是根根银针刺到胸-口,让人喘不过来气。
他侧望着矮案上的姜洛,忽然望到她旁边叠摞着的药碗,便堪堪起身,趿了个乌头靴便走向矮案,拿起了案边放凉了的汤药,对着瓷碗边沿一口气一饮而尽。
这声响惊动了姜洛,她回眸看了一眼陆修,只觉今日陆将军面如桃李,唇若丹朱,煞是好看,却并未察觉什么异样,便又低头写字。
喝完药,陆修神色果然清明了许多,他当即下了逐客令,垂眸对姜洛道:“我今日实在不大舒服,你先回去罢。”
姜洛弯弯的眉毛不禁蹙起,揪着陆修的衣角,问道:“你究竟哪儿不舒服?我的策论可以明天写,今日就在这里陪你。”
陆修重重地咬了咬下唇,继续连声催促,道:“快走吧,天色也不早了。”
姜洛叉起腰,连忙道:“我不走。我生病的时候,是你陪着我的;你生病了,我却走了,这岂不是很没有义气?”
这一席话,陆修听得百味杂陈,他侧过身去,只哀求道:“小祖宗,你走了才是对我好。”
说罢,陆修便将姜洛连哄带骗地撵出了府邸。
姜洛却是一脸的莫名其妙,她到底是怎么惹到了陆将军,让他一个劲儿地把她往外推?
此后几十日,每当姜洛去叩陆府的大门,沈四就会匆匆拦住她,就连影壁都不让她走过,把她拦在朱门之前。
“姜二姑娘,我们将军身体不适,实在无暇面见姑娘。如果姑娘有什么话儿想说,就告与末将,由末将代为传代,也是一样的。”沈四像是一堵墙,恭敬而又严密地拦住她的去路。
“你去问他,他到底是真的病了,还是不想见到我?”姜洛站在乌木门槛外,扬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