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微微拱手, 听到这声询问,形态各一。
只见姜夕微微抬首侧睨了殿上,一双高台履不急不缓地向前一步,拱手道:“陛下, 臣女先禀。西镇乃是一处郊野僻静之处, 城内占地长三十里, 附近有一处矮峰丘陵, 故而附近村民便靠山吃山, 常年以打猎为生,并不怎么行耕种农事。城内仅有一处贸易市, 臣女查阅了往年的夏税账簿,发现……”
姜夕刚只简要介绍了西镇的地貌民情,姬午晟就已经轻轻倚在龙椅靠背上, 微不可闻地打了一个哈欠。
“近日暑热难当,朕常常都睡不好觉, 现在委实有些乏了。”姬午晟适时出声打断了姜夕继续说下去的话语,又问,“你可写了折子?交与姚尚书便是。”
姜夕微愣了一下,旋即从石青色的袍内拽出了一卷规整的手书, 递给了旁边接应的姚尚书,尔后道:“这是臣女对于西镇赋税的见解, 还请陛下过目。”
姬午晟轻轻地点了点头, 便道:“像这般面呈倒不如阅览折子, 既能看得快些, 还可以交由史官入册留档。”
姜夕听此, 脸上仍旧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 只轻轻颔首称是, 仿佛对姬午晟的决定并不感到意外。
而姬午晟旁边的起居郎、起居舍人则也对着姬午晟拱手,稍稍示意了一下。
“那你们另外三个,便也交了折子自行离去罢。”姬午晟拇指揉了揉太阳穴,十分烦恼地看着自己面前这一堆奏章,“朕这里还有事,你们先行退下罢。”
姜洛听此,一双琥珀色的眼眸不禁微微眯了起来,脖子微微向前倾探,看着案前明黄的金座发怔。
姚尚书先前已经走到了其余三人面前拿到了文书,分别细细问询了几个问题,因为那声音极小,姜洛在旁边也只能听到只言片语,大体却是听不真切的。
最后,姚尚书走到了姜洛旁边,仍旧像对待之前几人一般,上下扫视了姜洛几眼。
姜洛便将身上一身制式的儒士服解开,从怀中取了自己的夏税之论,递给了姚尚书。
姜洛悄悄屏住了呼吸,却不知道姚尚书一会儿要问什么刁钻的问题,心中一时上下忐忑。
只见姚尚书上下瞧了一眼姜洛的穿着,笑问道:“你已经即将册封为臣,难道仍还穿着这身应考的贡生衣裳么?”
她的声音略带着一些沙哑,声线低沉却莫名让人觉得心安,一下子打消了姜洛的紧张。
姜洛也不禁循声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这一身,便回道:“臣女即便入仕为官,但也仍是个儒生呀。”
姚尚书听此,面上并未有什么表示,既没有赞许也没有反驳,轻轻颔首后便逐渐走远,走到了陛下面前呈禀:“陛下,臣想先留下姜夕这位后生,好好同她叙叙赋税之事。”
姬午晟听此,便颔首答应道:“那便让她先行留下罢,你去同她叙说。”
于是另有宫侍引着姜夕,与姚尚书一同走入偏殿之内。
姜洛等三人交了文书之后,便逐次退了下去,随着宫侍的指引渐渐走出了宫门之外。
朱红色的雕漆大门在她们身后缓缓翳合,宫内雕龙画凤的雄奇建筑随之渐渐看不见,唯剩下洁白的大理石地面。
秦回雪一出宫门,就首先发作,她扯了扯前襟的几颗扣子,黝黑的脸颊直向下耷拉着,蹙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咱们午后戌时入宫面圣,现今戌时三刻还未到,咱们竟然都出来了。”秦回雪抿了抿棕红的唇,似是引而未发,也不敢多有怨言,只轻声道,“这叫什么事儿?”
姜洛也颇有同感地瞧了一眼秦回雪——
四年前那场考试,就是因为朝廷的疏忽大意而出了丑闻,连当朝状元的策论都是给掉了包的。没成想今年这次仍未汲取上次的教训,只是略略地收了她们四人的文书,连当堂问答都没有。
若是有人请了枪手,替自己写了这篇文书,又拿什么证伪呢?
姜洛不禁轻轻地摇了摇头:呈交文书虽然方便了陛下她老人家,但是却不如面呈更具真实性。
嬴沈看着姜洛神思忡怔,便重重地拍了姜洛的肩背一下,适时出声道:“洛洛,你今日怎么穿了这一身?”
姜洛只得又从上到下打量自己这一身,只问道:“这一身究竟怎么了?难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么?”
她也是熟读《典仪》的,也没感到自己这身衣服有什么不妥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