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洛惺忪地睁着眼, 小声反驳道,环住陆修脖颈的双手却渐渐松弛了下来,只觉自己浑身上下使不上劲,双脚一时踉跄了几步。
陆修忙拉住了姜洛, 半是玩笑语气地责备道:“不知是哪家楚馆的倌子这样会灌人, 都把我们洛洛喝得醉倒了。”
说罢, 他便用双臂支撑起了姜洛的整个身体, 缓缓地扶着她走入旁边素白色的帷帐之内。
“墨玉馆。”姜洛被扶着入了锦榻之内, 甫一躺下,却突然出声说了这三个字。
陆修原本正全神扶着姜洛, 忽听她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个地方,只问:“什么?”
姜洛轻轻地打了个哈欠,躺在陆修的身侧, 将身体微微蜷在被衾之内,像是晌午打盹儿的小猫一般, 低低地补充道:“我去的是墨玉馆呀。”
陆修听此,眼尖微微向内勾起,眼尾长长地向外上挑着,只冷哼了一声道:“果真是去了好地方。”
姜洛半眯着眼睛, 原本圆形的眼睛此刻弯成了一道弯月,她仿佛是听见了陆将军的不忿, 又仿佛是累极了没有听见。
只半晌功夫, 姜洛的眼睛便越眯越细, 最终只留下一条窄窄的缝隙探查光线, 就连近在咫尺的陆将军都只能看出个大略身形来。
陆修上辈子一直恪守规矩, 也没怎么去过这些秦楼楚馆, 对于平康坊十八曲的了解几近于无。仿佛记忆中的确有“楚玉馆”这么个名儿, 但至于是从街巷话料中听来的,还是从营中女将那里听来的,就全都记不清了。
于是陆修伸出一根食指,重重地点了点姜洛宽阔的脑门,只问:“然后呢?”
姜洛今日一天忙上忙下,早就累得不知东南西北,这时一下子陷入了温暖柔软的锦被褥榻上,周身都充斥着陆将军的气味,熟悉而又令人安心,三分魂七分魄都已经睡熟了九分,突然被陆修点醒,才终于恢复了一点儿意识。
姜洛被陆修闹得没有办法,便翻了一个身,随意说些什么应付道:“然后太女殿下就吩咐了修书的差事,还每人赏赐了些东西,甚至连服侍的小倌都每人赏了二两银子。”
陆修听此,一双斜飞入鬓的俊眉微微蹙起——宴席上果然是有小倌的,而且还“每人”赏赐了二两银子,说明宴席上的小倌不止一位。
那位太女殿下就算再怎么出手阔绰,这二两银子能赏赐下去也是为了平肉债,这种“荤席”上贵女们能做的事情比想象中还多,许多不敢施展在正经夫侍身上的东西,也都在宴席上逐次亮相。
陆修并非那种闺阁中什么也不知道的男子,更甚者,他甚至还曾亲眼目睹过一场“荤席”。那时候他初入江南,还没有对那里的官俗了解多少,一次粮草清点后愣是短了三千斤,急得他直接去寻同僚姬潇节。
夜幕降临,秦淮河畔的灯盏比上京的还要更加亮堂些,还有一些酒家为了给客人更加私密的空间,专买下一条画舫,让客人们在缓缓行驶的画舫内享受极乐。
陆修也约莫知道她们的行事,便仅在画舫外面的耳室等着,但是那些用在男人身上五花八门的器具仍旧使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陆将军,金陵可是与漠北大大不同,能买到的乐趣可是多着呢。”姬潇节从画舫内室走了出来,身上虽然挂着件松松散散的营衣,但眼神之中的迷离却是遮挡不住的。
以往陆修在西北军时,虽然有红帐供人取乐,女卒对于略略平头整脸些的都恨不得直接栖身上去,但总体来说,那种事情仍旧是不能光明正大摆在台面上的东西,即便只是说出来都令人羞愧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