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车缓缓驶离停车场。
C家的木质香水若有似无的飘过来,是曾经最熟悉的味道。
谢一宁浑身僵硬的坐在位置上,一动不敢动。
二十分钟前,他才跟人说在准备老师的巡演没时间回国。二十分钟后,他们并排坐在一起,稍微伸伸手就能碰到。
简直是欲哭无泪!
谁能想到和他一起录综艺的另外一位嘉宾居然就是——
慕轻翊,慕影帝。
他大伯的儿子,他的哥哥。
谢一宁想,或许这么叫并不合适。
毕竟说到底,他不是慕家亲生的,甚至连户口本上他都和慕家没有任何关系。
可不管实际上有没有关系,曾经在他无所依靠时,慕轻翊都是和他一起长大的翊哥哥。
也只能,是他的哥哥。
就好像他出席活动时永远戴着的那一枚胸针,‘破折号’就是‘破折号’,永远都不可能变成别的。
谢一宁吁了口气,他曾经幻想过无数次他们再次相遇时的情形。
想得最多的,是在家里,因为只有在那样的情形下,他才敢见他。他们会像一般的家人般,即使多年不见依旧熟悉,互相笑一笑打个招呼,像是从未分开过一样。
慕轻翊还是那个带他长大的翊哥哥,而他,还是那个小小的跟屁虫,永远跟在翊哥哥的身后,仗着年纪小,肆无忌惮的挥霍少年时光。
也或者是在哪个国家的街头不期而遇,然后彼此介绍彼时陪伴在身边的人。
想到这里,谢一宁不自觉的抿了抿唇,他们大概已经在一起了吧。
毕竟翊哥那么喜欢他。
只是不知道那个人是谁,这么幸运的可以得到他的喜欢。
谢一宁忍不住偷偷用余光去打量了一下身边的男人。
男人今天穿得很休闲,白色T恤衫外是一件带灰色条纹的短袖浅蓝色衬衫,搭配了一条深系的休闲裤,整个人看起来特别的青春,连带着也中和了他身上与生俱来的冷冽气势。
恍惚中让人想起多年前,他们骑着自行车穿街走巷时那件被风灌满了的T恤衫和搭在肩头的手。
……嘶!
谢一宁吃痛的摸上自己的额头,茫茫然的对上慕轻翊沉沉的目光,“怎么了?”
慕轻翊把一盒加热过的牛奶递了过来,“拿着。”
“哦。”谢一宁乖乖接过。
是他以前每晚都要喝的鲜奶,心情突然变得好了一点,起码对方还记得自己喜欢吃什么喝什么。
清亮的男声变得有些沙哑,“谢谢慕影帝。”
闻言,慕轻翊挑了一下眉梢,琥珀色的瞳孔里像是藏了一湾清冽泉水,诱人却又深不见底。
“怎么不叫翊哥了?”
“……?”
谢一宁有口难言。
他当时猛地看到慕轻翊,脑子都是懵的,哪里还记得是在录节目,那声‘翊哥哥’也是情急之下的脱口而出,根本没经脑子。现在知道还有摄影机在拍的情况下,他怎么可能还叫得这么亲密。
而且对方明显的不想在镜头前认他这个曾经的弟弟,不然刚刚见面的时候干嘛还要自我介绍。
那句‘你好,我是慕轻翊’还在耳边呢。
他抿抿唇道歉,说:“对不起。我是您的粉丝,之前因为看到您太惊讶,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所以……不好意思。”
恰在此时,车子突然拐了个急弯,谢一宁侧着身体一时不察,跟着车晃动了一下,眼看就要撞向身后的窗户,肩膀却突然被人稳稳扶住。
他心有余悸,赶紧坐正了身体,“谢谢。”
“不客气。”
慕轻翊收回手,低沉如大提琴般的嗓音在车厢里响起,“你是我的粉丝?”
谢一宁点点头,“嗯。”
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在里面听到了揶揄。
慕轻翊微不可查的勾了下唇角,“你喜欢我?”
“!!!”
谢一宁的呼吸倏地一滞,耳根发烫,脸也肉眼可见的染上绯红。
明明知道对方问的是粉丝对偶像的喜欢,他却依旧心跳如鼓,就好像自己那‘龌龊’的心思已然被对方知道了一样。
他抿抿唇,‘嗯’了一声,又故作镇定的解释道:“你的电影我都有看。”
慕轻翊:“最喜欢哪一部?”
谢一宁拿着牛奶的手指微微攥紧,慕轻翊出道后总共拍过三部电影,其中刚刚获奖的《海上日记》还未上映,另外两部分别是武侠片《羽山》和文艺片《夜》。
《羽山》是他一炮而红的成名作,但真正让他在演技上大放异彩的,是文艺片《夜》,也是这一部文艺片,打破了长久以来文艺片只有口碑没有票房的魔咒,狂揽28亿票房。
孰好孰坏一目了然。
谢一宁抬眸,蓦地迎上慕轻翊的目光,他心下一跳,一句‘羽山’已然脱口而出。
随即又紧接了一句,“我有包场。”
——“要是羽山拍电影,离怨非你莫属,你一定要去试镜,导演肯定会选你的。”
——“到时候电影上映,我就包场,给你贡献票房。”
慕轻翊笑了一下,他收回视线,淡淡道:“谢谢。”
“既然是粉丝,那就继续叫翊哥吧。”
谢一宁却有些反应不过来,大大的眼睛里满是迷惑,“啊?”
这是让他在节目里继续叫翊哥的意思吗?
可是……
他不是不想公开他们曾经是兄弟的关系吗?
慕轻翊好似看穿了他的想法,解释道:“你们粉丝平时不都喜欢叫我哥哥吗?既然叫习惯了,就别改了吧,还是说……”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琥珀色的眼眸直直看着身边的人,仿佛要将所见之人溺闭其中,“你其实不是我的粉丝?”
“不是,”谢一宁赶紧否认,却因为紧张一下语无伦次,“您是我的粉丝。”
“……??”
慕轻翊扑哧一下轻笑出声,年轻男人的脸上全是笑意,连对面的笑笑和摄影师都忍俊不禁。
慕轻翊点点头,“嗯,我是你的粉丝。”
“!!!”
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的谢一宁,脸刷一下全红了,还隐隐有向脖颈处蔓延的趋势。他不知所措的解释,声音也越来越低,“对、对不起,我说错了,是我是您的粉丝。”
就在他恨不得找条缝把自己埋进去,然后在里面安度晚年时,一只干燥温暖的大手突然覆到他的头上,很轻的揉了一下,掌心的温热穿透发丝传过来,是那种根深蒂固,仿似印刻在骨髓里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