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上一叠奏章被人推倒, 落在地上,动静很大。
韩悯下意识循声看去,然后讪讪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是他打翻的, 因为紧张。
傅询把他揽在怀里, 抱得紧紧的, 生怕他跑了,深沉的眸子里映出的都是他,任谁都会紧张。
在外边伺候的小太监听见动静, 连忙走近,叩了叩门,试探着问了一句:“陛下, 小韩大人, 可是有什么吩咐?”
傅询语气平淡:“无事, 韩卿把东西碰倒了, 他会捡起来的。”
他看向韩悯,韩悯认真地点点头,嗯,我会的。
犹觉不足,傅询又掐了掐他的腰。
韩悯想要扭身躲开, 傅询的手臂揽得很紧,他躲不开, 只是咬着牙, 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傅询指着门外,那个小太监还有些担心地等在外边。
于是韩悯清了清嗓子, 朗声道:“没事, 就是我把奏折碰倒了, 顺序也乱了, 你们不懂得收,我来就行。”
小太监这才放下心来,应了一声“是”,快步退走。
韩悯看着门外没了人影,才转头看向傅询。
傅询搓了搓他的脸:“还不快捡起来?不是你弄掉的?”
他这样说,韩悯就不服气了:“要不是你非要亲我,我会把东西弄掉吗?”
“昨晚就该亲的。”傅询按了按他的唇角,“想了一晚上了。”
韩悯板起脸,佯怒道:“没羞没臊。昨天才是第一天,你就想这种事情,哪有这么快的?”
“不快,我同你都认识十几年了。”
“你这个……”
一时间,韩悯也想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他。
他最后只道:“和我一起长大的朋友这么多,就是你、只有你一个,从小就……不知道小时候到底在想什么。”
傅询轻笑,手掌扶住他的脑袋,飞快地亲了他一口。
没等韩悯生气,他就道:“批折子吧,朝政要紧。”
他自己玩够了,就说政事要紧。
韩悯拍了他一下,“使唤”道:“那你去把地上的奏章捡起来。”
“要两次。”
“什么?”
他还在疑惑,傅询就再次扶住他的脸,碰了碰他的唇角。
韩悯摸了摸唇角:“都破了。”
于是傅询换了另一边。
其实是不会破的,除了第一回,后来几次,他们都像是小时候那样,很简单地碰一碰对方。
傅询喜欢亲他,不是出自情.欲,而是和之前喜欢玩韩悯的头发一样,只是喜欢他身上的东西。
后来稳下心神,两个人继续批奏折。
谢岩去邻水三郡赴任,根据当地情况推行新政,目前还在试水阶段,递了折子上来,说了一些事情。
这封折子暂时压后,要等下午江涣一行人进了宫,一起商讨,再做批复。
韩悯将奏章放到一边,随口道:“不过科举增设理、农、工、商四科的事情,可以先在全国推行。不论什么时候,人才都是缺的。”
傅询颔首:“等赵存的事情完了就颁旨。要防别有用心的人投机取巧,还要增设律令加以约束。”
“也是。”提到赵存,韩悯想起这件事情来,“对了,秋狩的日子定下来了吗?”
“监天观的人算了一下,九月初五。”
“事情不能万分稳妥,陛下远在行宫,还是要多加小心。”
“我知道。”
韩悯翻开另一封折子,这是桐州知州递上来的。
知州先在折子上请了罪,说都是自己失职,然后又说事已办妥,请圣上宽心。
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韩悯转眼看向傅询,傅询面色如常:“桐州的韩家,教出韩礼那样的儿子,应该给他们一些惩戒。朕还听闻,他们在桐州,仗着是你的亲戚,胡搅蛮缠,横行霸道,坏了你的名声。”
“那……陛下让桐州知州做什么了?”
“他们从此不姓韩了。”
韩悯不太明白:“啊?不姓韩?那姓什么?”
“随便姓什么,反正不能姓韩。你爷爷那里,朕也让人去打了招呼,已经把韩礼一家子从韩家族谱上除去了。”
从来只听说有皇帝赐姓,却不想还有皇帝夺姓的。
倘若只是因为韩礼,却也不会太过牵连桐州的韩家,但是方才傅询说,桐州韩家借着韩悯的名头,四处作恶。
韩悯没有异议,既然他们仗着是韩家人才这样,夺了姓氏也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他顿了顿,又问:“那韩礼呢?陛下还把他关着吗?”
傅询面上不显:“打了一顿,再关一阵子,就让他滚回桐州。”
“嗯。”
韩悯不曾怀疑这话的真假,傅询往后靠了靠,没让他看见自己的表情。
他眸色微暗,看不出方才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午后,江涣一行人进宫。
和从前做过的许多次一样,他们聚在一起议事。
直到日头西斜,才收拾东西要走。
韩悯也收拾好,把笔橐往腰上一挂,准备和他们一起离开。
傅询扯了一下他的衣袖:“明日早点过来。”
韩悯笑着应了:“好。”
他走之后,整个福宁殿顿时空旷下来,满室烛光摇曳,安静得仿佛空无。
傅询垂了垂眼睛,表情有些落寞,翻开还没看过的折子。
他一早就知道,做皇帝就是这样的。韩悯不在的时候,就沉闷又无味,时间格外漫长。
所以他特别喜欢缠着韩悯,逗他玩儿,就算看他生气,也觉得韩悯这个人特别地鲜活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