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励摇摇头:“我一向在京中独自行走,自慈王兵败被俘,我便与外头失去了联系。”
“想来也是。你先帮我做一件事。”
少年解开衣衫,重新露出肩头的伤口:“帮我将伤口上的腐肉剔去。”
顾励知道,这代表少年已经对他建立了初步的信任。
他找来茶壶,烧了水,削下一片篾片,斫成篾刀,用滚水烫过消毒,对着灯,小心擦拭少年的伤口,然后一点点剔下已经溃烂的肉。
少年肌肤莹润生光,肩膀虽然单薄,却隐隐有了优美而充满力量的雏形。不过顾励帮他,并非是贪恋他的姿色,他还要留着这个少年,对付叛军残党。
少年咬着枕巾,一声不吭,然而顾励每削去一片腐肉,他的肩膀便不自觉地微微一颤,不多时,额上滚落的汗珠,已将被单打湿了一片。
这伤口应当是火器打伤的,顾励清理了伤口,重新上了药。那少年已经痛得大汗淋漓,几近虚脱,侧卧在床上,半晌也没说出话来。
顾励摸了摸他的额头,方才他就发现了,这少年手心格外炙热,现在一摸,果然是早就发烧了,难为他能撑这么久,真是硬气。
顾励不由得心生佩服。
顾励四处找盐,想弄点温盐水喂给这少年。他出了这么多汗,不及时补充盐容易电解质紊乱。哪知道这个家里一贫如洗,家徒四壁,就连盐也只有盐罐子底部浅浅一层,而且还不是现代那种白盐,而是杂色盐。
不知大楚是否也如明朝一般,盐业被国家垄断,但是想一想朝廷先前的灭佛之举,连佛教都不能逃过一劫,那么能渔利的盐业,被官方垄断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被官方垄断,意味着盐价极高,顾励原本怜悯那小唱家贫,只放了一点点盐,但是一想这小唱帮着叛军传递消息,登时报复心大起,把所剩不多的盐全倒进碗里。
他给少年喂了水,替他盖上被子。
那小唱不知究竟到哪儿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想到他随时有回来的可能,顾励不能让他坏了大计。
见少年闭着眼睛,似是睡着了,顾励出了门,往鹫峰寺街的方向走。走到半路,终于撞见俞广乐,连忙叫了他一声。
俞广乐跟踪家丁回来,不见了顾励,又慌又急,若是顾励出了什么意外,他就是千古罪人,正慌愧不知所措,终于见到顾励,连忙赶了上来。
顾励见他急得满头大汗,心里不是滋味,说:“情况有变,你守在胡同口,若是见到方才送我们出门的那名小唱,不管你使出什么法子,务必把他拦住,不要让他回家。”
俞广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不敢多问,只得点头。
顾励想留下少年,加以利用,又觉得兵行险招,胜算难料,一时间有些忧虑。俞广乐见他面露忧愁,问道:“陛……夷辛,是不是方才那小唱有眼无珠,开罪你了?我去杀了他吧。”
顾励摇摇头:“都是苦命的人,别杀来杀去的了。”
俞广乐不知所措,只得道:“那我听夷辛的,留着他性命就是。”
俞广乐忠心乖觉,让顾励不由得笑了一下,问道:“你在京城中可有置办宅子?”
俞广乐不明所以,点点头:“小人在正西坊的二条胡同有一处住所,原是置备来给爹娘住的。”
“你爹娘住在里头?”
“爹娘福薄,没等小人把他们接来,便过世了。夷辛要去那里吗?”
顾励还没想好,先带着俞广乐回到小唱家不远处,令他在暗处等着,若是见到小唱回来,务必把人弄走。
顾励布置好,便一个人往小唱家走,走到门口,他愣了一下。门居然开着,他记得离开时明明关上了门!
难道是那少年醒了,悄然尾随他?
顾励想到这个可能,简直汗毛倒立,脚步迟疑,不敢再踏入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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