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自己可能是发烧了。
脑中被像是被塞满了甜豆腐脑,混混沌沌糊糊涂涂搅作一团。意识在宛如风暴的漩涡中浮沉,很多碎片被风暴撕扯着一闪而过,到最后定格在一张我再熟悉不过的脸上。
那是缙云,只是这样的缙云却是我从未见过的。
他像是躺在地上,白发被鲜血一缕缕浸透,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靛色的眼眸倒映出天空的颜色——紫黑色的,正中有天光透射而下,看起来依稀有些熟悉。
他嘴唇轻轻动了下,像是叹息一样逸出两个字:“长宁……”
“缙云!”
我惊呼了一声,猛地坐了起来!
坐了起来……
起来……
我记得我不是死了吗?!
额头上满满都是汗,我惊魂未定地瞪大眼睛,打量着周围陌生又熟悉的环境——一张床,一张桌子,桌上放着电脑,鼠标线还乱糟糟地和手机充电线缠在一起,一眼就能看出主人是多么的又懒又拖延。不到十平方米的房间,是我五六年都没有见到过却又能清楚记得的地方——我穿越之前住的那个小屋子。
我这是又回来了?还是……现在是在做梦?
足足在床上坐了十分钟,我才用有些发抖的手撑着床下了地。摸着墙爬到镜子面前,抬起头,里面立刻清晰地映出了我现在的样子。
那是一张仍然年轻的女性面孔,皮肤是没有被五千年前阳光暴晒过的苍白,褐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惊疑不定的光,她从镜子里望着我,是我熟悉的脸,却带着久未见过的陌生感。
这是……穿越前的我。
二十四岁的我,研究生快要毕业,正在校外租房子。
我是真的回来了吗?轩辕丘、魔域、缙云……难道都只是我昨天晚上的一场梦?
我死死扒着镜子看的时候,卧室的门被轻轻敲响。我还没回应,那扇门已经被吱呀一声推开来。进来的女生手里拎着饭盒,看到我的样子惊讶了一下,然后快速走过来一巴掌拍我背上:“顾长宁,你想死了是不是?昨天晚上烧到三十九度,这会儿还穿着吊带到处跑?你也不能仗着你没胸就这么浪啊!”
我望着她,试探地叫出她的名字:“豆……豆豆?”
她面无表情看着我:“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爸爸,我错了,你大发慈悲放过我吧。”
她满意了,把饭盒放到桌上,继续唠唠叨叨数落我烧到昏过去还穿着吊带自恋地照镜子看自己那平坦的胸。
好在从她的唠叨里,我也得到了不少信息。
从这位名字都快要被我忘掉的室友口中,我得知自己在昨天晚上半夜突然开始发高烧,她怎么喊也叫不醒,本来打算叫救护车的时候,我的温度却奇异地降了下去,一觉睡到现在才醒过来。
“我睡了多久?”我问。
她掰着手指算了算,手指不够又开始掰脚趾,最后说:“十四个小时吧。”
十四个小时。
七年。
五千年的跨度。
“对了,你睡着的时候我给你妈打了电话。她挺着急的,说是买了车票,我估计明天就能到了吧。”她说。
我默默嚼着嘴里久违的红烧肉,仍然有些怔怔的。
吃到七年没吃的红烧肉,即将见到七年没见的妈妈,不是不高兴的。只是我整个人好像仍然沉浸在梦中的记忆漩涡中,那惊涛骇浪太过真实,以至于到现在都没法彻底拔/出来。
接下来的几天,我好像都陷在这种恍惚的感觉中。
因为我突然生病,妈妈特意从家里赶过来照顾我。尽管我自觉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可有种病叫做你妈觉得你有病。无处不在的紧密盯人让我连着几天都碰不了电脑。直到一周后我妈终于离开,去车站送完人回家的我才迫不及待开了电脑。
古剑三启动!
打开存档,继续游戏!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至少七年没碰电脑的我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爪子该放到键盘上哪个位置,屏幕上可能是叫做王北洛的主角在我抽风的鼠标操作中疯狂原地转圈,我才意识到自己握鼠标的姿势怎么看怎么像握匕首。
万万没想到,我顾傲天还有需要从头培养网瘾的一天!
好在网瘾这东西就像我的胸,只要认真去找,还是能找到的。我终于是找到了打游戏的感觉,开始摸索着继续进行被我丢下了七年的存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