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王府落成, 也早有命皇子们出宫开府的旨意,但实际上,皇子和皇子妃还是住在宫里的。
一来皇帝舍不得儿子, 二来名分已定, 早搬几日晚搬几日区别不大。
三皇子端王年长, 府邸落成更早,但皇帝皇后不提,端王夫妇乐得装傻, 倒不是对储位有什么觊觎之心——在宫中一应开支都是官中的,若自己开府,花的可就是自己的钱了。
但徒桓是个要脸的人, 离京前,就已经在筹备搬出宫的事。
张文萱也是个利落的脾性,不肯叫人说嘴, 目下虽然丈夫不在,觑了个空儿,与陆贵妃说了。
陆贵妃心下不舍, 儿子再大, 也是自己的儿子, 岂有不想朝夕相见的,只是规矩如此, 违逆不得, 自己暗暗伤感了一会子, 也就为他们夫妇张罗起来。
“缺什么, 要什么, 只管叫人来说, 你们新开府, 东西不全,桓儿又是再挑剔不过的性子,等闲打发不着他。”陆贵妃叮嘱道。
张文萱忙起身,陆贵妃说一句,她应一句。
待陆贵妃说完了,口渴喝茶,方笑道:“有一桩事,媳妇想着,要提前说与母妃知道方好。”
“你只管说来。”陆贵妃笑道。
张文萱道:“六弟和我商量,琉璃局新造了无色玻璃,苦于没有推广的渠道,要借我们府里办乔迁宴的机会,装两扇玻璃窗,好打出名气。”
陆贵妃倚着软榻,沉吟片刻,笑道:“这臭小子,但凡能把这机灵劲儿用在正经事上,什么做不得!”
张文萱只是笑。
附和着婆婆说小叔子的不是,岂不是脑袋有恙。
陆贵妃的心腹笑道:“六爷也是为圣上当差,赤子之心,难能可贵。”
“你啊,就知道往他脸上贴金!”陆贵妃嘴上说着,满脸笑意,“他是我肠子里爬出来的,我还不知道他!皇上把内府交给他,我倒怕他办不好。”
张文萱忙打叠起千般的话来劝慰。
时下也有玻璃窗,但只是做槅心子,没有大块的,要找明晃晃一面大玻璃窗,据说只有泉州才有,京里却没人见过。
贾理带人拆了靖王府一间茶室的窗户,安上玻璃窗,还额外多做了一个外窗,因为这玻璃的质量在贾理看来非常可疑,为了保护娇贵的玻璃,只好这样设计,狂风暴雨的时候把外窗关上,免得玻璃碎掉。
旁人都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玻璃是个珍贵东西,不这么做,他们还不放心呢。
徒桦又拉着内府的人过来,给玻璃窗配上遮光窗帘,用的是内府积压的好布,准备和玻璃捆绑售卖。
要买玻璃,就要连内府定制的窗帘也一块儿买。
这种强盗作风,也只有内府敢明着来。
迁居宴当日,靖王妃遍邀宾客,她嫁入宫中后,因着陆姜的缘故,和宫里“汀溪学堂”的女学生们都混熟了,大家约着来给她道喜,黛玉也随六公主来了。
公主郡主身份显贵,她们的伴读也多是仕宦之家的女儿,自然娇贵,陆姜出面把她们带到茶室,让她们自在吃茶。
黛玉自入了学堂,因为标致灵秀,言谈文雅风趣,倾倒了不少同学,再者,她年纪又小,众闺秀看她和妹妹似的,一时竟与众人深为相得。
诚意伯的女儿笑着问她道:“京里都说,你表哥是星君托生的,他平日在家,可有什么神异之处?”
黛玉只是笑,手里磕着瓜子,道:“我哥哥是不是星君托生,我不知道,不过他最厌僧道,常与我们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又说‘敬鬼神而远之’,若他听见我说这个,又要训我了。”
“听起来,倒是个严厉的人。”
“也不知是怎么一副形容,或许就和那戏上的包公似的,脸黑黑的,正气凛然,威不可凌。”
“不是,我哥哥见过他,回来和我们说过,是个清俊的公子。”
“不害臊,你又知道人家长什么样儿了。”
“……”
众闺秀你一句我一句,纷纷议论起来,黛玉也见怪不怪了。
她表哥就是个这么神奇的人,京中小红人,世人口中议论的焦点。
在府中时就是这样,虽然他不常在家,但大家口上心里都惦记着他,时不时就提起来。
今天的重头戏是玻璃窗,当靖王妃命人拉开遮光的窗帘,现出其后的玻璃窗时,连一贯见惯了富贵的女眷们都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借助乔迁宴办的商品展示会大获成功。
勋贵人家,后面多有些商户牵连,没过两天的工夫,消息不胫而走,大批商家蜂拥而至,想承包玻璃买卖。
贾理一下子炙手可热起来,大把的名帖雪片似的向他飞来,如果他喜欢喝酒,半个时辰一场酒席,足够他喝到过年。
况且贾家的世交原也多,贾理一下就多出了许多“世伯”、“世兄”,赶着他套近乎,亲热得像他失散多年的亲儿子。
不堪其扰之下,贾理索性就住在了琉璃局,连家也不肯回了。
期间东府贾珍派贾蓉来探口风,贾理直接就说,不必打这个主意,为避嫌疑,凡是两府牵来的线,一概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