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宁县那里不让咱们沾手, 咱们就另起炉灶。”
徒标握了握放在膝上的拳头。
听到这话,低垂着眼的梁平周身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急切地抬头道:“殿下!”
徒标平静地看着他, 暗含威压, “这件事若办成, 就交给你来主管。”
梁平的脸兴奋地发红,跪地磕头道:“是!”
“梁敬在玻璃坊那么久,也该动一动了……”徒标轻声喃喃道。
甄侧妃觉得自己听不下去了。
她出身江南甄家, 就是甄应嘉那个甄家,虽然不是甄应嘉那一房,父亲也大小有个官身, 她又生得貌美多情,在族中也算小有名声。
当初今上登基,仓促之间, 甄家来不及操作,只能把她送进宫里,在毓秀宫当个无名无份的姬妾。
好在她自己争气, 很快拢住了徒标的心, 椒房专宠不说, 现如今还生下长子,当上侧妃。
但是, 即便是徒标对她百般宠爱, 甄侧妃还是要说, 徒标他……有时候就是个棒槌。
如果没有吴皇后顶着, 他的本质早就暴露了。
吴皇后知道他资质平庸, 才具不足, 所以一直拼命给他刷的是品德分。
这招很管用, 在吴皇后的包装下,徒标的对外形象是“仁孝贤德”这四个字,骗倒了不少和他没有接触的人。
所以尽管吴皇后对她嗤之以鼻,甄侧妃还是日夜祈祷,希望神佛保佑吴皇后能长命百岁——起码不能比圣上活得还短。
现在听到徒标的馊主意,甄侧妃就知道,这是他的左性又犯了。
不过有梁平在,她也不好出去。
好不容易等梁平告退了,甄侧妃立刻掀帘子走出,跪在地上,咬唇道:“妾有些妇人之言,还望殿下一听。”
她本就生得貌美,此时不饰金玉,乌压压的头发散了一身,实在可怜可爱。
徒标不是肯听人劝的,见了她这样,也发不出脾气来,反而亲手搀她起来,笑道:“有什么话就说,你我之间,何必如此。”
甄侧妃不肯起来,仰着脸道:“我怕触怒殿下,不敢起来。”
闻言,徒标面色转淡,收回了手,看着她道:“知道会触怒我,就不必说了。”
甄侧妃心里骂娘。
但有些话不能不说,她以手加额,无声伏地。
徒标有些烦躁道:“有话快说。”
他实在是很给甄侧妃面子,如果正牌王妃给他来这一套,他早就甩手走人了。
“殿下内有娘娘,外有朝臣,稳如泰山,何必总跟靖王过不去,这不是老虎和家猫作对吗!”
甄侧妃抬起头,望着他,恳切地说。
她的身家性命完全和徒标捆绑,两人可以说俱损俱荣,她是真心希望徒标好的。
以她的见识,她怎么也弄不懂,徒标为什么要做出一些迷惑操作,有些简直和他的身份不符。
徒标的脸色由阴转晴,叹道:“怜儿是真心为我啊!”
“怜儿”是甄侧妃的小名。
甄侧妃还以为他就算不是暴怒,也要生气,没想到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徒标把爱妾扶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握着她的手,说道:“你这见识若是放在别人家,原也不算错,只是皇室的规矩和民间不同。”
“你只见我有母亲和朝臣相助,却不知,我到如今,连个太子的名分都没混上,左不过是个亲王,历代嫡长,可有如我一般的?”
“外人都说我稳如泰山,但皇室的事情哪有那么简单的,当年在王府,我是板上钉钉的世子,只要没有大罪,将来王爵必然是我袭着,可你看如今,我的地位有这么稳固没有?”
“父皇固然爱我,可这里头的变数太多了,不是说皇帝的爱子就必然能如何的。”
“当年父皇登基时,多么艰难,我们都是经过的,这还是有大义名分在手,正经的皇帝呢!”
“我正是经了那遭,才觉得,还是有自己的势力才好,不见那史书上写,昔年汉高欲废惠帝,改立幼子如意,不就是因惠帝羽翼丰满,只好放弃么!”
他目中精光锐利,竟令甄侧妃不敢直视。
甄侧妃茫然地想,是这样吗,好像很有道理,又有哪里不对似的。
不过此时徒标正殷切地看着她,甄侧妃忙把疑惑丢开,含羞笑道:“是妾是想差了,竟误会了殿下,该罚。”
“你是真心为我,我岂有不知道的,又怎么会罚你呢。”徒标温言道。
……
却说皇帝自登基以来,因府库空虚,国家艰难,怕费用太大,竟从未举行过秋狝。
太上皇是个好享乐的性子,在宫里窝了这几年,终于窝不住了,与皇帝商量要出宫打猎。
皇帝见内库充盈,也就答应了,只是暗暗嘱咐徒桦精简些排场,不可再如旧例一般奢侈靡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