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昭的伤口感染了。先是在考场里折腾了三天, 回来后沐浴又沾了水,第二天便红肿起来, 手掌看着都厚了一层,让人看了都替她担心。
薛氏被唬了一跳,扭头又寻了大夫来看,重新处理过伤口后又用了药,细细叮嘱一番。
唐昭仔细听了医嘱,回头却将用的伤药换了——明达给她的是宫廷秘药,显然要比寻常大夫给开的金疮药好上太多。事实也是如此,消肿之后伤口便恢复得很快,等到愈合结痂再脱落,伤口长出的新肉也没留下半点疤痕。
只是擦伤而已, 这样的好药有些大材小用了,不过无论明达还是唐昭都不会舍不得。而等到唐昭右手恢复如初时, 秋闱放榜的日子也终于到了。
郑源约了唐昭一起去看榜, 入场时兵荒马乱两人三场都没遇见, 看榜倒不会错过。
唐昭考砸了, 但对看榜倒是饶有兴趣,她对郑源道:“我今次恐是没有希望了, 第三场考前伤了手,便是文章写得再好,字迹也难入眼。”
郑源听完替她惋惜, 又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我考得也未必好, 说不定也落榜了。到时候咱们回书院再准备三年, 就又能做三年同窗了。那时你也才十九, 不急的。”
两人确实不着急, 唐昭如今不过十六,郑源比她大两岁也不过十八。与满街等着放榜的考生相比,两人看着着实年轻,有时看着那些考到白发苍苍的考生都让人不解——他们这把年纪就算考中了又如何?能再考中进士吗?能直接候补当官吗?这年纪又还能当几年官?
考场外,老老少少,人间百态。
郑源和唐昭两人心态都挺稳,因为都觉得自己大概率考不中,剩下的便只有一点小小的期待了。两人在距离考场不远不近的茶摊上落了桌,也不急着去贡院外挤,只远远看着。
唐昭给自己倒了杯茶,可看着茶杯里略显浑浊的茶水又有些下不去口,最终又把举起的茶杯放下了。她无意识回头四顾,似乎是想寻找些什么,结果理所当然什么也没寻到。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些什么,又忍不住扶额,长长叹了口气。
想什么呢,公主殿下能出现在贡院外一回已是意外。自己什么身份,难道还值得明达为自己万般操心,连放榜都要过来亲自看看?
这显然是想多了,唐昭有些好笑又有些好气,气的是自己。
郑源没注意她这纠结心事,等了一阵后就有些不耐烦了,摇晃着手中折扇说道:“也不知何时才会放榜,在这里等着好是无聊,早知道便让小厮直接来看了。”他说完眨眨眼,又鼓动唐昭道:“唐兄,干等着也是无聊,不如出去走走?”
唐昭闻言只觉郑源心比自己都大,这时候还能想着玩。但等她回头对上郑源的目光才发现,对方并不是不上心,或者正是因为太过着急在意,这才想要转移注意力。
这边唐昭看出了郑源心思,还没说什么,那边贡院的大门却在此时开了。
一瞬间,好似点燃了炸|药|桶,等着放榜的人群沸腾了。
原本还有几个耐得住性子的考生与唐昭他们一同等在茶摊里,这下远远听见人群喧闹也坐不住了,倏然起身后,扔下几个铜板便也急匆匆加入了喧闹之中。
许是受气氛带动,前一刻还宣称不在意的郑源也跟着一下子站了起来,蠢蠢欲动的脚步都迈出去半步了,眼角余光瞥见唐昭没动,又给收了回来。他重又坐了下来,却显得有些坐立不安,伸长了脖子往贡院前张望:“人好多啊,不知放榜了没有,福气看不看得到?”
福气便是郑源的小厮,用他的话说这名字是大俗即大雅,旁人听罢笑笑也道是好名字。
唐昭也带了唐家的小厮来,跟福气一起早早就去放榜处等着了,她却是不在意的:“反正榜单在那里,早晚都能看到,早晚也不改变名次。”
这话说得没错,可就是过于冷静了,郑源无奈瞧她一眼,是真的信了她没考好没指望。不过好友当前,他自然也说不出别的,更不可能出言打击对方,只得耐下性子陪她一起等。
这一等便是小半个时辰过去,唐昭都无聊到盯着茶杯想要试试,这街边的茶水到底是什么滋味儿?想着到底举起了茶杯,送到唇边小抿了一口,入口却只觉出了苦涩。
正嫌弃,远处哒哒跑来两人,衣襟散乱发髻歪斜,甚至连鞋都被挤掉了一只。
这两人正是福气和唐家小厮,远远看见茶摊上的二人,唐家小厮就先欢喜的喊了起来:“中了,中了,郎君您中了!”
喊话的是唐家小厮,榜上有名的显然便是唐昭。她闻言惊得手一抖,还装着大半茶水的茶杯倏然掉落在桌子上,没将茶杯摔坏却溅出了满杯的茶水,几滴溅落在她袖口衣襟。
然而唐昭却顾不得这个了,她一下子站了起来,面上不见喜色却很着急:“中了多少?”
小厮已离得不远,三两步跑到面前后大喘口气,这才答道:“第,第一百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