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试皇榜还未揭, 已经提前知道名次的人便坐车赶往了大理寺。
“四叔,你也知道侄儿这几日事务堆积难以抽开身,所以长话短说吧。”
侍从们奉完茶便都从屋内退下, 待门关紧, 成王也不打哑谜, 开门见山道:“有些话, 四叔就直说了, 四叔知道陛下的儿子中, 只有楚王你无心争夺大位, 如今朝堂上赵王与东宫明争暗夺, 陛下知道却纵容事态发展,若国家长此以往,我怕, 国祚会倾斜, 社稷不保。”
楚王举起一杯温茶,还未喝便又放下, 脸上充满了疑惑, 不明白道:“可这些, 四叔与我说又有什么用呢?”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成王抬起头盯着楚王,“可是四叔跟随先帝与陛下多年,却觉得如今争斗的二虎,并非大位最好人选。”
楚王则只是继续端起茶盏抿了一小口茶汤, 苦皱了一下脸道:“这茶真涩, 比我在蜀中喝的差多了。”旋即放下, 笑呵呵道:“侄儿不是道四叔所言何意, 四叔要是没什么要紧事,侄儿还有案子要核对,就...”
“君子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乱,是以身安而国家可保,事关社稷,家国天下,六王,当真无心吗?”
半起身的楚王听到后旋即又缓缓坐下,但并未给出答复。
见她安坐,成王便又道:“既如此,我不强人所难,沅陵已过及笄,宗室与士大夫自开朝就有联姻的惯例,沅陵是我的一切,也是六王的妹妹。”成王示出两张写有名字与生辰的纸条,推到楚王眼前。
楚王僵持紧绷着脸,旋即苦笑一声,“王叔嫁女儿,即便陛下不做主,自己亦可以决定,怎的还问起我这个小辈来了?”她苦笑着又端起了未喝完的茶。
成王低下头,轻叹,“王叔老了,眼睛不好使了,所来问问你。”
“这茶,终究是涩了些,入口后味道也不好,太差太差!”楚王遂将那半杯不满意的茶随手倒在了墙角。
又起身点头拱手道:“侄儿实在公务繁忙,又与四叔交谈这般久,再耽搁下去就不好了,所以侄儿先行失陪。”
这次,没有人再阻拦她离去,因为知道即使再阻拦,最终的结果都只会是一样的,楚王离去,成王侧头看着被水浸湿的墙垣一角,深深挑起灰色的浓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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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公务的人搁下手中的普通竹笔。
“阿郎,您唤我?”
“去寻个不认识的外地商人,替我送一件东西给这信上的人,记住,不要透露名讳。”说罢,他又扔了一锭金子。
“阿郎什么时候有这么多钱了,莫不是私藏的?”侍从浅浅一笑,“那奴婢去了。”
殿试皇榜张榜的前一日,成王府内。
一批穿便装的人马刚到回京城,换了身行头后便赶往了成王府。
“王爷让查的两个人,属下派了两批人去查,怕有虚报,便让人快马去了当地核查。”
“二人皆为寒门所出的白身,身后没有世家扶持,其中梁文傅是江陵人士。”
“属下亲自去了江陵,但因江陵府换了几任知府,人员调动十分大,故而未曾查到梁文傅的身世,但...”穿便服的侍从将一封信从怀中掏出,“属下回府的路上遇到一个商人,给了属下这封信。”
“念吧。”成王靠在椅子上,扶着额头。
“是,”侍从便将信中极难看的文字逐一解释说出,“信中所言,梁文傅的生母原为江陵一家富户的绣娘,因自幼聪颖,被家主人看中,便让他当了幼子的书童,因此读了不少书,后来富户经商途中落水,其子争夺家产,家道衰微,其中有个妾室带着幼女到了京城,妾室本是江陵一家妓馆的娼妓,因姿色出众而被富户重金买回家,妾室到了京城后没有谋生手段便又入了开封府的揽月楼,其幼女和梁文傅自小相识,且...梁文傅与其还有所纠缠。”
听完后成王便惊的坐起,从心腹手中将信拿过。
侍从看着上面的字迹,纳闷道:“这字...不像是个读书人写的,倒像个乡野村夫。”
“这是谁给你的?”
“一个商人,属下本想扣住,但是这人机敏,选在了有禁军巡视的时候过来,属下便不敢贸然。”
“那商人现在在何处?”
侍从摇头,“因是从外地来京城进货的,现在应该已经离开了,不过王爷要是想寻人的,属下可以...”
成王抬手,“不必了。”转而起身将信扔进了炭盆里,“这种与勾栏女子纠缠不清的人,即便有才华,也不配入我成王府成为老夫的女婿。”
“另外一个人是太原晋阳人士,说来奇怪,陛下登基之初早有明令,禁止晋阳龙城人二十年内参加春闱,如今尚未满二十,怎入得内参考。”
“龙城...”成王转头看向桌案上的茶盏,“龙城的水,是陛下命我去放的。”
“水?晋阳处于京北,若说水的的话,江陵南临大江,北依汉水,要更为甚。”
“王爷还有,楚王与揽月楼有瓜葛的那名女子,与梁文傅所纠缠的,是同一人。”
成王回过身,再次陷入迷惑,深深凝视道:“六王,究竟想说什么!”
“六王么?”侍从低头深思,“论起长幼,六王是陛下最小的息子,可要论心思之深,大王与三王虽年长却是不如的,属下觉得六王自回京后,越来越像当年的齐王了。”
“齐王当年的隐忍与狠毒,王爷是亲身体验过的,属下想...”
“楚王是楚王,如何能与陛下当年相比?”
“可陛下当年的处境与如今的楚王,相差几何?齐王也是庶子,生母也只是个服侍太宗的宫人而已,却靠一己之力拉拢了朝中三大势力。”
“三哥当年的确是绝处逢生,可是别忘了,是当年的太子殿下仁慈,才有齐王的后来,而如今咱们这位太子殿下。”成王只是勾嘴冷冷一笑。
“若不是先太后有遗诏,我又怎会把妹妹的遗孤嫁与他,弄得自己抽身不开!”
“王爷是怕陛下会给县主赐婚吗,才如此着急做选择,事关小主子的终身大事,王爷还是谨慎抉择为好。”
成王微眯起双眼,“既然卷入其中,便不能置身事外,已经错了一次,必不会,让沅陵,也至于危中。”
建平八年三月十二日,殿试揭榜,张黄榜于宣德门前,诸贡员围堵观之。
靠抄录邸报以售卖牟利的商人委派小厮一大早就在离皇榜不远处的街边茶馆等候,只待揭榜抄录下黄纸上排列顺序的名字,再赶回去排版文字印制。
除此民间的私报,官府的通进银台司也已于日前刊印了下发到各州县的朝报。
“爹爹不让我出门,我偏不,夫婿当然是要自己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