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大朝会照常举行, 京中百姓还不知当朝开国大将已经病故,皇帝为防止消息走漏于京畿及皇城内外都增派了巡视的禁军,各驿馆也安排了人手严防。
楚王府的下人自然也不知情, 朝会大典过后楚王府替嫡长子举办的周晬仍旧照常。
整个几日下来,白天萧幼清都装作若无其事一般与人相处,一直等到晚上回房时才敢扑在楚王怀中伤心。
周晬当天, 楚王府比冬至当天还要热闹不少,楚王端着一碗参汤推门进入,见她趴在榻上憔悴不堪, 便将参汤放置在桌子上缓缓走近。
“姐姐。”楚王坐到榻上轻轻抚上萧幼清的肩膀,“变故太过突然,我知道你很难过, 可你要是因此熬坏了身子, 我想翁翁在九泉下也不会安息的。”
萧幼清从榻上撑着爬起, 扑进楚王的怀中抽泣道:“七年冬,我还曾埋怨过他,因此冷言相对, 可我没有想到, 那一别, 竟是永别,翁翁最后想看到的人,一定是我吧。”想到此,萧幼清便越发的伤心难过。
“王爷,王妃, 宾客都到齐了。”女使站在门外小声提醒道。
“知道了, 你们先下去准备吧。”
“是。”
楚王又低头将她轻轻扶起, 伸手擦了擦她眼角的泪, “姐姐要是不想出去,一会儿我...”
萧幼清摇头,“领兵将领病故是军国大事,朝廷封锁消息,知道的人没有几个,因此我不能够。”她便从榻上坐起,擦尽泪水后走到镜台前。
楚王看着她憔悴的迈着步子,旋即也起身跟随在身后,还未等她坐下便从身后将她环住,“姐姐这个样子,让我害怕。”
萧幼清抬手轻轻搭在楚王坏腰的手臂上,侧头看了楚王一眼,旋即转过身理了理她颈前已经褶皱的衣襟,“王爷别担心,妾不会有事的。”
楚王顺势将其搂进怀中,“我知道你很累,就这样靠一会儿,什么都不要想。”轻轻安抚着萧幼清的背紧紧抱住,“今后,有风我来挡。”
设宴的大厅中间在擦净的地上摆放了一些盘盏,女使们望里面放进各种吃食水果以及笔砚、经卷、念珠、官诰、算秤等用以试晬的物品。
照看孩子的女使与嬷嬷们将小宗仁抱出,宴厅里熙熙攘攘,都在夸赞孩子生的好看,直到楚王与楚王妃出来后众人才安静下来。
齐贺道:“恭贺楚王楚王妃长子周岁。”
“你只管带大郎,宾客交由我来应付就行了。”楚王拍了拍萧幼清的手旋即走上前拿起女使端来的酒走向众人,举杯一一道谢。
几杯酒下去,楚王端着再次盛满酒的杯子走近四驸马,“怎么只姊夫来了不见阿姊?”
四驸马举杯微微躬身,“是下官不让她来的,公主即将临盆行动不便,下官担忧便不敢让公主出门,等孩子诞下,下官一定和公主亲自登门探望。”
楚王抬抬头,“是本王思虑不周,临盆…这么快就满十月了吗?”
四驸马点头,“九月半。”
楚王眨了眨眼,“本王这个做弟弟的,回来这么久也不曾去探望过阿姊,实不应该,等过几日闲下来了本王与王妃便带着宗仁登门赔礼。”
“王爷如今出廷在朝,事务缠身,公主若知道您心里挂念着她必然会高兴的。”
亲人离世的感觉,她只在燕王死时有过,萧幼清的对于隆德公的死伤心欲绝一连哭了好几日,楚王当即惭愧的低下了头,“这么多年来,一直是我这个做弟弟的不对,还请姊夫照顾好阿姊。”
“是,下官一定会的。”
楚王离开宴席后唤来小六子,“派人去给孙太医传话,让他亲自选一批精通产科的御医待命康宁公主府。”
“是。”
“王爷,小国公要试晬了,王妃唤您过去。”
“好。”
楚王穿过长廊快步走入围满宾客的大厅。
“孩子的父亲来了,大家让一让。”与朝会大宴上的礼制严谨相比,楚王府周晬的家宴则要随和的多,除却宴会中间皇帝与李贵妃派人来送了两次赏赐让众人起身静立不敢言外,其余时间大家都凑在一起喝酒畅谈,顾忌甚少。
楚王走近人群疑惑道:“怎么了?”
萧幼清便起身走到她的跟前,“他趴在地上好一会儿了,怎么劝也不肯动。”话音刚落,双手撑地仰头趴着的肉包子看到人群里突然多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便蹭蹭蹭的往前爬去,半路碰到了一个盘盏,他停下低头瞧了瞧,旋即抓起了一串菩提念珠。
“念佛珠?”宾客惊讶之余他又伸出另外一只肉嘟嘟的手抓起一只笔在众人注目下开心的大笑了起来。
还不知情的萧云泽将小外甥抱起,“妹妹,我这小外甥抓了佛珠,日后该不会要出家吧?”
“呸呸呸,抓了佛珠说明是有佛缘,国公爷日后定是个仁和孝顺之子。”
肉嘟嘟的手用笔戳了戳萧云泽的鼻孔,萧云泽伸着脑袋,开玩笑道:“真的吗?瞧他才不过一岁就会拿笔戳自己的亲舅舅了呢。”又瞪着眼睛假装恐吓朝前蹭了蹭孩子的额头,逗得孩子开怀大笑,露出了下颌两颗小小的乳牙。
不经意的逗弄,也让一旁的萧幼清暂时忘了难受捂嘴浅笑了笑,“才半点大的孩子,他知道什么呀,这试晬也就是博个彩头吉利。”
“那倒也是。”
试晬后宾客朝楚王再次贺喜,领了王府的回礼后各自从府中离去。
萧云泽将孩子抱到妹妹跟前,拉着她走到了一旁,看向宴上还在与宾客道谢的楚王问道:“妹妹,你告诉哥哥,是不是妹夫欺负你了?”
萧幼清随着看过去,挑眉道:“哥哥在想什么呢,官人怎么可能欺负...”萧幼清突然顿住。
“看吧,我就知道,这个楚王...”
“哥哥,王爷她没有,只是幼清近日心情不大好而已,与王爷没有关系,倒是多亏了王爷这几日一直陪在身旁左右不离。”
“啧啧,难怪二叔与翁翁都说你的人和心都被某人拴住了,这往后啊,再也不在萧家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