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清晨, 尚书省兵部库部司陈设卤簿,列甲士于宣德门外东、西两侧,列旗仗于大庆门外, 十二甲士持龙旗分左右,六只驯象排列两侧。
左右布旗六十四面,门旗及日、月, 青龙、白虎旗, 风云、雷雨、江河、淮济旗,天马、天禄、白泽、朱雀、玄武旗,木、火、土、金、水、五星、五岳旗,及二十八宿旗, 每旗用甲士五人, 一人执旗, 四人执弓弩, 位大庆门外两侧各六行。
设五辂于大庆门并列于丹墀前,玉辂居中, 左金辂、次草辂,右象辂、次木辂,车辂左右布黄麾,伏黄盖、华盖、曲盖、紫方伞、红方伞、雉扇、朱团扇、羽葆幢、豹尾龙头竿、信旛、传教幡、告止幡、绛引幡、戟氅、戈氅、仪锽氅各三行。
于大庆殿内丹陛左右陈幢节、响节、金节、烛笼、青龙、白虎幢, 又设班剑、梧杖、立瓜、卧瓜、仪刀、锽、杖、戟、骨朵、朱雀、玄武幢列左右各三行。
殿门左右两边设圆盖一、金交椅、金脚踏、水盆、水罐、圆黄扇、红扇,皆由亲从禁卫擎托。
礼部官员与知制诰将置表的桌案抬上殿, 由尚服局司宝司女史将宝案抬于殿内正中。
尚服局将衮服冕旒及祎衣与凤冠一起送至文德殿偏殿置案上后与殿内的内侍及宫人一同退下。
沉重的冠冕并放在桌上, 殿内安静的只有微弱的呼吸声。
折叠齐整的祎衣旁放着凤冠, 冠饰九龙四凤、大小花枝各十二, 凤冠左右各加两博鬓, 饰宝钿十二。
衮服旁是平天冠, 前后垂十二旒贯的珍珠,又加十二翠旒,珠旒外以碧凤衔之,冕版以龙鳞锦附着表面辍玉为七星,旁施琥珀瓶、犀瓶各二十四,周辍镶嵌珍珠掺杂宝玉的金丝网,金饰玉簪,红丝绦组带。
金饰之外用玉与珍珠最多,便是看着就能感觉觉其重量,沉默良久的人突然开口,“这个天下,我扛得起吗?”
从昨夜至今她在心中不止一次这样问自己,几番生死直至最后拿到了苦苦追求的东西,临了却有一丝犹豫与害怕,最初也只不过是为了活下去,“这冕旒下每一个人的手上都沾染了鲜血,即便是仁君,姐姐,”卫桓低头看向替她解衣的女子,“我害怕。”
转瞬即逝的七年如梦,便是萧幼清也不曾想到这一天会这般快到来,算来夺权的七年,新君不过才二十四岁,她害怕的不是自己年轻,而是以女子身坐在坐高位,萧幼清将她腰间的玉带解下近身一步轻轻抱住,“我知道你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对于江山社稷对于百姓,以及对于我。”
卫桓覆手回应,颤抖着身躯将头埋在她肩间。
萧幼清抬起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我既已认定你,便生死相随,不管将来如何,以何身份。”
卫桓直身低下头,额头轻轻抵在一起闭眼道:“我不会让它压垮我们。”
———咚!———
殿外响起初鼓,殿中侍御史监察文武百官,百官穿朝服整理仪容。
“祖宗家法真是一个比一个忘得厉害,大行皇帝让外戚干政乃至成为权相一手遮天,今上怕是恨不得将这卫家的江山都改姓成萧才好。”
头戴进贤五梁冠的老臣拿着笏板将他的嘴堵住,左右瞧了瞧松了口气,“恩府这话若是传到了皇城司又或是其他朝臣耳中可不得了。”
“本官何惧!”
———咚咚!———鼓楼上响起次鼓。
殿中侍御史走下,严百官依品级序位,文武东西相对,齐班于大庆门外,司宝司女史与侍从官入殿。
——咚咚咚!——一刻钟后第三鼓声敲响。
由宰相及宗王持笏先入,再由宰相以下的文武官次入,序位齐整。
“殿下登基,你哭啥?”任勾当皇城司公事的内侍跟在玉辇旁侧,瞧着在一边抽泣的内侍一脸疑惑道。
祁六换了新的朝服,舍不得拿身上的新衣去擦眼泪,便用手摸了摸眼角,“你懂什么,我这是喜极而泣,你不知主子这些年受了多少苦才有的今日。”
内侍便侧抬头,玉辇上的帝后温柔相对,眨了眨柔和的眼睛开口道:“殿下的隐忍非常人所能,至君位亦是必然,殿下眼里看的远要比我们多,盛世将到,是该喜极而泣。”
“陛下,殿下至!”
正殿外皇城司禁军鸣鞭,殿内外奏响大乐,号角鼓吹振作,司宝司女史将承天授命之宝及金册置于案上,帝后登上御座,位左右前方东西相对的卷帘将军便将珠帘卷起。
引导臣僚进见皇帝的官员引文武百官进入殿内的丹墀拜位序位。
知班走到殿陛间朝南面前文武百官高声喝道:“班到排立。”
百官听声后纷纷排序。
直至整齐不再有声响后知班次喝,“躬身拜。”
百官齐整的移班转身朝向北面旋即端笏躬身拜下,直身后搢笏起舞,先屈左膝跪下三叩头。
“再拜。”
百官起身出笏躬身再拜,大庆殿登基大典作三十三拜三舞蹈,与紫宸殿上寿为最重的礼仪。
通事舍人搢笏至殿前,两名从官跟随位在身前将天子即位诏书对展,“门下,生黎民而立之君,所以出四方之令,有天下而传于子,所以维万世之安,先皇帝道极圣神,德兼文武,图治三王之上,储精七闰之间,缉熙事功,董正法度,积勤劳于日昃,违冲豫于春元,植璧以归,方致金縢之祷,缀衣遽设,忍闻玉几之言,眷予冲人,属以重器,永荷艰难之托,曷胜哀疚之怀,宜谨始于承祧,用涣恩而及物,可大赦天下,云云恭念先朝之治,必循五圣之谋,思祗率于旧章,用答扬于先训,尚赖中外列辟,左右忠贤。交修厥官,以辅予治,布告遐迩,咸使闻知。”
诏书念完,知班便上前唱道:“跪。”
群臣搢笏先屈左膝跪下稽首。
知班再道:“山呼。”乐工击鼓应呼。
殿内外文武百官及所有禁军亲从同时稽首呼道:“陛下圣躬万福!”
若以往,登基大典的礼仪便至此结束,诸臣起身出笏,皇帝并未立即离去,而朝卷帘将军挥手。
将军便卷帘,百官再拜皇后,礼乐换《坤安》宰相取册再授册宝使臣,使臣跪受后起身将其置于案上。
内侍引皇后降座走至殿庭正中间朝北站位。
“天子有后,如天之有地,惠养万物,如日之与月,临照四方,册赠上柱国、魏国公萧怀德孙女皇太子妃萧氏为皇后。”
两名内侍跪取册文与皇后之宝起身走至皇后右前方,“授!”
位于皇后两侧的内侍扶穿祎衣的皇后拜下,皇后受册、宝将其交予身后内侍,而后内侍欲要扶皇后升坐,见皇帝从御座上走下便又双双退至旁侧。
萧幼清抬起头,“陛下。”
卫桓走上前伸手柔声道,“来。”遂握起她行礼的手带往殿阶。
诸臣只是端笏静立,她则拉着萧幼清坐下走至殿阶上的栏杆处,“皇后是朕的嫡妻,亦是你们及天下万民的君,今日授册,汝等若是有意见即当庭说出,朕许以赐对。”
“陛下圣明。”
至此她才牵着她走回座上,知班授意上前高声道:“跪。”
百官搢笏屈膝稽首,“恭祝陛下圣躬万福,皇后殿下千秋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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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完登基大典的官员回到家中将衣服换下,撸起裤脚时双膝已经红肿至破损,女子小心翼翼的蹲在他腿侧拿着药膏,“三十三拜,你这膝盖还要不要了?”
“陛下登基大典亦不止我一人如此。”
“臣子是替君主办事的,又不是受罪的,一点儿也不人道。”她将药轻轻涂抹至膝盖处,“能与皇后册封礼在一起的怕是也只有我六哥哥。”
“县主往后就要唤陛下或是官家了。”
卫静柔将药放置一边撑起身子,“他是官家,可也是我的哥哥,我说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