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十二年冬, 帝闻天下才女之名遂诏选尚书左仆射刘书柏之女进宫入对,敕授为内舍人供职翰林院执掌制诰,赐章服许御前行走, 敕授诏书刚下,震惊朝野,却始终无人敢上书。
十一月中,秦国长公主次女及笄,于驸马都尉宅举行及笄礼。
宅子里的仓库中堆满了大内送来的赏赐, 除却皇帝派殿中省送来的, 还有皇后派尚书内省送来的各种金银首饰。
秦国长公主长女盯着数十个箱子, “等妹妹你成了皇后,我就入朝辅佐你。”
秦国长公主挑眉道:“你这孩子, 莫不是读书读傻了, 竟说些胡言乱语的话。”
“娘, 晨儿没有胡言乱语,要不是爹爹不许我出门,我定能选上女官。”
长公主攥着厚实的袖子,想起来赵晨周晬时的试晬在当今皇帝跟前抓了官诰, “如今你妹妹都及笄快要出嫁,你也十八了,哪有让妹妹先嫁的道理。”
“妹妹可是有青梅竹马的郎君, 怎能同我比呢,我还没有把姜先生教我的画全都学会呢。”
长公主将账本合上, 旋即从屋子里走出,吩咐道:“一会儿出去记得将门锁上, 钥匙在都监哪里。”
“哦, ”赵晨看着一声不吭正发呆的妹妹旋即走上前, “妹妹!”
赵熙回过神,“啊?”
“想什么呢想得这般出神。”
“姊姊。”赵熙朝长姐福身,“熙儿在想出宫时皇后殿下告诫的话。”
赵晨打量着从大内出来学了一身规矩礼仪的妹妹,“妹妹莫不是反悔了吧?”
赵熙摇头,“我只求了皇后殿下,却好像忘了仁哥的意思。”
“熙儿的婚事还不是只要舅舅一句话。”
“可如果仁哥不愿意呢?”
“你知道他不愿意?”
赵熙低下头,“即便不是两厢情愿,能够相敬如宾的厮守在一起也足够了。”
赵晨挑起眉头,“你是不是傻呀?”见妹妹不答话赵晨又道:“我每次跟着母亲入宫都觉得大哥喜欢的是甄姊姊。”
“姊姊别说了。”
“你别怪姊姊性子直,他有什么好的?就因为你们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你确定是喜欢不是依赖?”
“姊姊一年难得进几回大内,自然不知道仁哥有什么好。”
赵晨扶着自己的额头,旋即走上前拉起妹妹的手,“你放心,姊姊今后一定入朝保护你一辈子,他要是敢欺负你,姊姊一定替你揍他,我可不管他是不是大王。”
赵熙扑进长姐怀中,连连点头,“有阿姊在,我什么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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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冬,京城大雪,第一场雪便下了整整三日之久,清晨醒来时满城白雪皑皑一片,只见街道司的士卒们忙碌着清扫积雪。
何宅
何文英剪了几株红梅插入胆瓶中,“姐姐在朝中做官,感觉如何?”
“宫中规矩繁多,只是有一点,便是他们瞧你的目光里不再带有鄙夷,”刘妙仪旋即又补充道:“是不敢带有。”
“姐姐现在可是官家跟前的红人他们说的朝中新贵,如今想要见姐姐一面都难。”
“文英不是也想入朝么,怎的未去应召?”
何文英摇头,“爹爹不允。”
“是因女子身么?”
“不是,爹爹说我涉世未深,官场险恶并不是我能够周旋得了的。”
“人都是历练出来的,没有谁一出生就站在最高点,官家也不是,官家能走到这一步,只有他自己知道其中的苦楚。”刘妙仪将几株腊梅修剪好递过,“官家会开女科,但现在时机还不成熟,你可以试一试。”
“女科?”何文英有些吃惊,“这一朝的官家还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自古以来替女子说话的帝王没有几个,除了前朝女帝,可她也没有像官家这样,后来想想官家自幼的处境,或可从中得出一二吧。”
“夫人,您慢点。”隔壁宅子里的喊叫声传到了何宅院子中,“夫人,您快下来呀!”
刘妙仪披着厚实的袍子从暖房中走出,“文英家旁边那个宅子里搬进了官员?”
何文英摇头,“是前河西侯的妻子河西郡夫人,那座宅子被赏赐给了郡夫人,说是赏赐其实只是换个地方软禁罢了,最开始她逃跑过几次都被抓回来了,后来爹爹说里面增加了禁军及内侍每日都寸步不离的守着她,之后便可时常见她爬上屋顶,府邸的内侍与内人说是疯了,不过她可以听懂我们的官话,也会说。”
刘妙仪再次扭头时便瞧见屋顶爬上了一个极为艳丽的红衣女子,体态娇媚望着底下担忧的奴仆发笑,笑的极为好看又有些轻浮。
刘妙仪走到墙角边,“郡夫人。”
没藏思柔闻声转过头,“你是谁?”
“下官内舍人刘氏。”
“哦,你就是皇帝身边那个新贵女官。”
刘妙仪点头,“屋顶上的风光好么?”
没藏思柔捂着嘴,“笼子里的风光与笼子外的风光,刘舍人觉得哪个好?”
何文英走到刘妙仪身后小声道:“国家存亡,受苦的还是百姓与女眷,她也是个可怜之人。”
刘妙仪旋即道:“夫人想出去看看么?”
没藏思柔饶有兴趣的看着刘妙仪,“怎么,刘舍人要带妾身出去?”旋即扭过头缓缓倒在屋檐上的积雪里,“出去了,又能去哪里呢。”
刘妙仪听着她的语气便披紧了袍子从刘宅离开。
“姐姐要去哪儿?”
“救人。”
何宅与侯府离得极近,片刻功夫刘妙仪便跑到了侯府大门口,随后被一众禁卫阻拦。
“本官是官家御前内舍人,奉旨来探望河西郡夫人。”刘妙仪示出腰符。
“原来是刘舍人,末将有眼无珠还请舍人海涵。”几个禁卫旋即撤开,“舍人可以探望,但是不能带走。”
刘妙仪将腰符收起迈着急切的步子寻到后院,屋顶上的女子垂在边角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