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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难休(1 / 2)

甘氏和景贤玉哥儿他们走后,见坐在榻上的玉衡还是愁容满面的,楚材就坐到她身边柔声问道:“怎么了?还是放不下吗?”

玉衡抬眸看了楚材一眼:“我是真的很想见见我的亲生父母。”她把脑袋倚到楚材肩上,并伸手搂住他的腰:“可惜这几年金国一直在和蒙古打仗,来往多有不便,若是派个人过去,谁知道会不会被当成间谍抓起来呢。”

楚材轻抚玉衡柔顺光滑的发髻:“大汗马上就要去四大斡耳朵了,到时候国事会由大札尔忽赤①失吉忽秃忽总领,四位王子分领。也就是说,今晚我可以去请三殿下帮忙,让他安排人手去金国。”

梦里的场景又在玉衡的脑海里浮现了,她不禁打了个寒颤:“三殿下…他靠谱吗?”

楚材答道:“大汗一走,这兄弟几个就是大帐里最有权威的人,他们安排的人手肯定比咱们自己找的靠谱。”

这种事情,找铁木真自然是不行的,诸王子之中也只有窝阔台和楚材比较亲近,他本人亦是个好说话的,这样一想,请他帮忙似乎是最合适的。玉衡道:“那就这么办吧,你今晚去找三殿下的时候,记得替我谢谢他。”

楚材应道:“好。”

玉衡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又把楚材搂得紧了一些:“其实我挺开心的,在知道了这个身份之后,我突然就觉得我可以名正言顺地做你的妻室了。”

楚材垂眸看着她:“就算没有这个身份,你也是名正言顺的。”

“是啊,都是因为遇见了你,我才有了被扶正的机会。”玉衡有点儿感动:“虽说在心爱之人面前名分并不重要,但谁会甘愿与人为妾呢?”

“阿娘!”玉衡话音刚落,就见铉儿从外头跑进来了:“阿娘,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哎呀,我差点儿忘了。”玉衡抬头在楚材的嘴唇上轻吻,又与他道了声别,就起身揽过铉儿的肩,带着他出去了。

是夜,窝阔台正撑着下巴倚在桌上,看着自己手上的两个宝石戒指发呆,不久查干夫带着楚材进来,道:“主子,吾图大人来了。”

窝阔台都快睡着了,听到这一句,他立马来了精神,便从椅子上弹起来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楚材,你到这儿来。”

他让楚材到自己身边来,然后指着放在地上的几大坛子酒笑道:“你前两天不是说想和我一起喝马奶酒吗?喏,这是今儿早上博尔忽将军送来的,够咱们喝一晚上了。”

楚材面色凝重,一点儿都不像是来找窝阔台玩的:“三殿下,臣今天不是来陪您喝酒的。”

突如其来的敬语,让窝阔台有点儿不习惯:“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楚材退后一步,躬身向其作揖:“微臣想请三殿下安排几个人到金国去,帮贱内找到她的生身父母。”

窝阔台一惊:“去金国?现在派人过去只怕不太方便呐。”他剑眉微蹙,歪头道:“而且…什么叫帮苏夫人找她的‘生身父母’?”

楚材遂把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窝阔台,后者耐心地听完之后,点头道:“好吧,我到时候先安排人在蒙古境内找找看,至于金国…我尽量。”

“微臣多谢三殿下!”楚材再一次向窝阔台作揖,他本想笑一笑,以示自己的喜悦之情,可只要一想到待会儿将要发生的事,他就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窝阔台赶忙把楚材扶起来,莞尔笑道:“好了好了,别这么毕恭毕敬的了,快坐下来陪我喝酒。”他说着就把楚材拉到椅子旁边想要摁着他坐下,却又被无情地拒绝了:“三殿下,臣方才已经说了,臣今晚过来不是陪您喝酒的!”

楚材甩开窝阔台的手,正视着他的双眼:“我们都是有家室的人,以后还是少来往吧。”

这句话犹如一阵晴天霹雳,直冲冲地打在窝阔台的头上,他先是懵愣,俄而不可置信地失笑道:“楚材,你在说什么啊?有没有家室又不影响咱们的关系,干嘛要少来往?”

“臣明白,臣与三殿下是朋友,也是交换过信物的安答,只是……”即便楚材很为难,也只能这么做:“贱内并不希望您与臣太过亲近,臣必须时刻为她着想。”

窝阔台万分不解:“为什么?”

楚材叹了口气,答道:“因为她知道您就是从前的斡少侠,也知道咱们有旧情。”见窝阔台的瞳孔骤然缩小,他紧张地攥了攥双手:“想必您也早就知道她是臣曾经的女婢陆月了吧?总之她亲口告诉过臣,看见咱们在一起的时候她心里会不舒服,所以——”

“你回去告诉夫人,让她不用担心这些,还是先把札撒令背熟吧。”窝阔台打断了楚材的话,显然他现在很不爽,即使表情变化不大:“有旧情又能怎样?札撒令上明写着男子相恋要被双双处死②,虽然我出身黄金家族,犯了错可以不被责罚,但我总不能牵连你吧?我是那么缺德的人吗?”

楚材解释道:“臣和贱内与其他人一样都是熟读札撒令的,可此事与札撒令无关呐,贱内只是不想让你我二人过于亲近,哪怕只是做朋友。”

窝阔台明亮的双眸逐渐黯淡下去,像西沉的落日:“……意思就是咱们以后会很少见面,就算见到了,你也只会用敬语来和我说话,对吧?”

楚材给予了肯定的答复:“对。”

窝阔台沉默了,久久没有言语,楚材固然很想再听到他开口说话,但他终究还是选择了逃避,屈身拱手地向对方行了一礼:“要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微臣告退。”

几个时辰后,深夜。

“酒?!我的酒呢?!我的酒怎么都没了?!查干夫!你他妈的把我的酒弄到哪儿去了?!”

大门紧闭的毡帐内传来窝阔台的嘶吼声,查干夫双手抱胸站在门外,看着自己面前的王子公主们都一脸担心,他既无语又心累地叹了口气:“他把他放在帐里的酒都喝完了,包括博尔忽将军送的那几坛马奶酒,上回他喝成这样,还是乌恩刚死的时候呢。”

一旁的宝音轻抚怀中的赤温,无奈道:“三殿下经常小醉,却很少喝得烂醉,也不知这回他又受什么刺激了,先让他自己静一静吧。”

阿剌海别吉总觉得这一幕很熟悉:“唉,待会儿还是我进去劝吗?”

察合台道:“这回我去吧,他昨天才把我劝好,这会子也该轮到我去劝他了。”

失吉忽秃忽不明所以,就凑到拖雷耳边低声问道:“拖雷,乌恩是谁?”

拖雷亦低声回答他:“是三年前三哥纳的一名男宠,刚纳了没两天就不明不白地死了。”

“男宠?!”失吉忽秃忽大为错愕:“札撒令上不是说不能……”

他不好意思说出后面的话,但拖雷知道他想问什么:“一开始是偷偷纳的,只不过乌恩一死这事儿就传开了,额齐格知道的时候很生气,本来想把三哥骂一顿,但介于乌恩已经死了,他也就没再追究了。”

听到这里,失吉忽秃忽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那你们说他这次会不会也是因为某个男人?就算是黄金家族,犯错次数太多也是会被惩罚的啊!”

术赤答道:“虽然札撒令是额齐格制定的,但到底不如他的旨意有用,你看哲别将军和速不台将军他们,明明不是黄金家族,却因为战功而享有九次犯错不罚的机会,若三弟真的再次犯下同样的错误,惩罚与否肯定全在额齐格,而不在札撒令。”

未几,帐内渐渐地没了声响,察合台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就慢慢地打开门,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关上门,迎面而来的是一股好几种酒混合在一起的刺鼻味道,瓶瓶罐罐被扔的到处都是,华丽的地毯上也沾满了酒渍,而窝阔台自己则顶着一头蓬松乌黑的乱发,趴在床沿上一动不动。

双眼迷离、满脸红晕、披头散发、一身酒气,他这个漠北第一美男子,即便是醉酒后邋里邋遢的样子,也像个不慎坠落凡间的神仙。察合台小心翼翼地向他靠近,又轻轻地在他身边坐下,正要开口说话时,醉到不省人事的窝阔台突然来了一句:“我讨厌你……”

人是醉的,但吐字儿很清楚,察合台还以为他在说自己,就没好气道:“什么?亏我还专门儿进来劝你,早知道不来了。”

窝阔台根本没听到他在说什么,只顾着自言自语:“…呃嗯……凭什么疏远我……你媳妇儿说啥…就是啥吗……”话到半截,他又倏地笑了两声:“哈哈哈,也对…那可是你老婆啊……她肚子里…咳……还揣着个崽儿呢……”

察合台这才意识到窝阔台是在说别人,细想和自家弟弟关系很好、老婆又怀着孩子的人,好像就只有……

“吾图撒合里?”

“吾图撒合里?!”选择性听察合台说话的窝阔台立刻打起了精神,他一把抓住自己哥哥的双肩,金色的双眸光辉闪闪:“楚材,楚材,是你来了吗?哈哈哈,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的!!”

察合台连忙扒拉掉窝阔台的手:“三弟,是我,我不是吾图撒合里,我是你二哥。”

窝阔台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他定睛一看,坐在自己面前的果然是察合台。顿时他心中的委屈和痛苦就像澎湃的潮水一样喷涌而出,感觉都快哭出来了:“二哥……”

他唰地抱住了察合台,就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诉苦道:“二哥,楚材说他要和我少来往…因为他老婆说……她不想看到我们俩在一块儿……”他忍不住干呕了一下:“……他为妻子着想,我理解,可是…可是为什么要这么突然呢……二哥,他根本就不知道我有多伤心!!”

察合台大概知道窝阔台喝得烂醉是因为什么了,他嘴皮子上满不在乎,心里却早已打好了质问楚材的如意算盘:“不就是和朋友少来往嘛,又不是不来往了,至于把自己喝个烂醉吗?”

“楚材可不是普通朋友……”把脑袋枕在察合台肩上的窝阔台猝然有了困意,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他是…很重要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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