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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人(下)(1 / 2)

‘好热……’

楚材翻个身仰躺过来,伸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却不想等他睁开惺忪的双眼时,看到的竟是另一番景象:“这是哪儿?!”

他从床上惊坐起来,发现自己的衣裳居然被换了,虽说四下里还是黑灯瞎火的,但很显然他正处在一座内部陈设风格十足复古的毡帐里,这可把楚材吓得不轻,就赶忙穿靴下床跑向门口,打算直接逃出去,哪知一过去才发现帐门被上了锁,而与此同时,门外也恰巧发出了开锁的声音。

楚材倏地后退几步,如弓弦上蓄势待发的箭一般摆出了紧张的防御姿态,他死死地盯着眼前被推开的帐门,只见一名黑衣金冠的男子赫然现身于此,他轻扬左臂一打响指,整座毡帐里所有的灯火就都在刹那间亮了起来,而楚材也在这一瞬间注意到了眼前人的容貌——他和自己竟足有八/九分相似,只不过五官要更深邃一些,个子更高①,身材也稍微厚实一点儿,虽也是纤细那挂的,但明显看得出有武功底子。

“是你?”楚材看着面前和自己高度相似的男子,目瞪口呆到险些说不出话来:“……那个在我梦里出现的人?”

黑衣男子这次没有戴金面具,但右手下多了一杆撑在地上的蒺藜铁骨朵②,他含着阴冷的笑意将楚材上下打量了一番,不禁露出了自信且骄矜的眼神:“嗯,我的眼光果然不错,这身白圆领你穿着很好看。”

他走进来,甩手重重关上了门,用那把年轻宛转又带着点儿沙哑的独特嗓音说道:“小绵羊,我们又见面了。”他凤眸轻眨,又拿轻浮玩笑的语气换了个说法:“不对,或许叫你小白兔更准确一点儿,一只发/情的雄兔子,正渴望着一位射兔高手的出现。”

“谢谢。”楚材竟欣然接受了,许是因为这个比喻很适合他吧:“你是谁?”

黑衣男子笑意不减:“大名耶律洪古③。”

楚材对自己母语的研究十分深入,他听得出洪古的口音是几百年前的,亦觉得这名字格外耳熟:“你身上的银丝网衣是死人才穿的,而且你只穿了一半。”

洪古垂眸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网衣:“全穿上不方便行动,我就把下半部分裁掉了。”

楚材心里有数:“你是太/祖第三子,东丹王与太宗之弟。”

洪古薄唇微挑:“是,但不全是。”他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抚着铁骨朵上花瓣儿似的凸/起,紧盯着楚材的眸子里氤氲着野性不羁的气息:“我是被你压抑在心底的强烈欲望,当初你能把女古王子扮得滴水不漏,可少不了我的功劳。”

楚材露出了肯定的眼神:“他是很像你,连衣服都是一样的黑色。”

洪古又把楚材打量一会儿,此时的气氛安静得可怕,楚材被他的目光扫得浑身不适,也因为他的气场过强而不敢多言,而令他没想到的是,洪古居然一改方才的佻达态度,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喉咙,让自己的声线稍稍明亮了些:“好了,说正事儿。我之所以要见你,是因为我觉得你近来愈发沉郁压抑了,从前你就是穿上黑衣服,也一样镇得住我,但现在却不行了。”关怀的神情逐渐在他极致俊秀却又阴鸷得令人畏惧的面孔上浮现,简直违和得不像话:“小绵羊,你可千万别学我那个傻子大哥,他本是个多才多艺的风雅之士,还喜欢去医巫闾山看风景,若非后来太过沉郁压抑,他也不会变成那般病态嗜血之人了。”

楚材不禁打了个寒颤,若非亲眼见到,他根本不会相信这种关心备至的话语会从生性残忍酷虐的耶律洪古嘴里说出来:“你说得没错,我的那位八世祖……他的确喜欢嗜血④。”

闻言,洪古本能性地发出一声冷笑:“你真有趣。”

楚材心想他应该不会对自己不利,就壮着胆子问道:“不过我很奇怪,像你这样毫无人性的家伙也会说关心的话吗?你甚至还会为你大哥变成疯子而惋惜?”

洪古的笑容顷刻间消失了,很显然他想憋住自己的怒火,奈何他的脾气和他大哥一样差,俊俏而苍白的面容上还是涌现出了刀光剑影般的森寒,如鹰的双眸杀意渐浓,若他面前站着的不是楚材,只怕他早就一铁骨朵往人家太阳穴上抡去了:“我大哥曾是个很好的人,所以我才会惋惜,而你也是个好人,所以我想保护你。”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在说这些话:“谁让我天生就是个十恶不赦的东西……你知道吗?刚才那一瞬间我真想杀了你。”

楚材摇摇头:“你不会的。”

洪古的身体正因强行压制愤怒而微微地颤抖着,直到听见楚材这似乎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他竟倏地笑出了声:“是,我不会,我甚至还要劝你…不要再沉郁下去了……”他的嘴角高高抬着,眼珠子里的煞气却总觉得要把楚材给生吞活剥了:“否则我就会彻底占据你的身体,我可不敢保证我会对你身边的人做出什么事情。”

他和楚材一样拥有美丽的脸蛋,却比十八层地狱里青面獠牙的恶鬼还要恐怖,只是往那儿一站就会感觉他要杀人,甚至是那双惊艳动人的深色眸子里,都好像笼着一抹腥臭的血红。楚材并不害怕洪古,但他们的容貌实在太过相似,洪古的身上还挂着尸体才会穿的网衣,就总是给楚材一种似人非人的诡异感觉,纵使不怕,也难免心慌:“抱歉。”

“你可以走了。”洪古忽然转过身背对着楚材:“噢,有个人你最好离他远点儿。”

“谁?”

洪古突然犹豫了,霎时的犹豫:“你迟早会知道。”他伸手指着旁边的帐门:“行了,滚吧。”

话音刚落,一阵强光便猝然自楚材面前冲来,如蚕茧般将他紧紧包裹,等他再次睁开眼时,熟悉的环境顿时映入眼帘,楚材忙坐起身来看了眼自己身上宽大的寝衣,才终于意识到那只是一场梦。

“楚材!你怎么睡在这儿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楚材连忙把滑下去的寝衣拉起来,回头道:“你昨晚喝多了,占了我的床倒头便睡,我就只好来这儿了。”

窝阔台显然也是刚醒不久的样子,衣领子半敞着,优美的脖颈和漂亮的锁骨一览无余。他走到床边坐下,目不转睛地看着楚材:“我醒了不见你,还以为你丢了呢,急死我了。”

楚材笑了:“这是我家,要丢也是你丢。”

窝阔台也笑了:“我知道你丢不了,只是见不到你会心慌。”

闻言,楚材又忍不住想起了昨晚自己干的那件恬不知耻的事情,一想到窝阔台炽热而又结实的身躯,他就会难以抑制地心跳加速:“那你现在见到我了,就赶紧回去收拾吧。”

“嗯。噢对了,早膳之后你到我那儿去一趟,有话跟你说。”窝阔台顺手帮楚材把又从肩上滑下来的寝衣拉回去,就起身离开了。

早膳之后,窝阔台严肃地盯着坐在自己对面衣着朴素的楚材,过了一会儿才徐徐开口:“昨天我去找你的时候发生了奇怪的事,你穿着黑衣服戴着金耳环,很像从前女古王子的扮相。”又问:“你对这事儿有记忆吗?”

楚材知道了,昨晚自己头上的小辫子是洪古编的:“没有。”

窝阔台猜到了他会这么说:“我在很小的时候听萨满法师说过,这世上存在着拥有多个灵魂的人,他们会时不时地变换灵魂来控制自己的肉身,这其中会有一个最早出现且最常控制肉身的主灵魂,其余的则为副灵魂。楚材,你会不会就是这样拥有多个灵魂的人呢?”

“是。”楚材毫不犹豫地给出了肯定的回答:“我已经可以百分百地确定了,存在于我体内的另一个人。”他想起了洪古在梦里与他说的那些话:“他出现的时候对你说了什么或做了什么吗?他性子不太好,也不知有没有冒犯到你。”

窝阔台自是不会全盘托出:“他没有冒犯到我,但他说了一句他是被你禁锢在心底的欲望。”

楚材这边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就毫不吝啬地都说出来了:“实不相瞒,昨晚我在梦里见过他了,在我问及他的身份时,他也是这么说的。他还说他叫洪古,说我近来太过沉郁压抑,不像从前那样能镇得住他了。”

“从前他只是出现一瞬,但现在他却抢占了你的身体,所以说你镇不住他了。”

“嗯。”

“他还说别的了吗?”

“他劝我不要再继续沉郁下去了。”

这个回答倒是让窝阔台为之一惊:“我还以为他会很想拿到主导权。”

楚材对此也是一头雾水:“其实我也搞不懂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过他本来就是个很古怪的人,我能理解。”

“那你就打起精神来吧。”窝阔台同时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恐怕不会那么快。”楚材不大自信地摇了摇头:“我知道怎么压着他,只要不穿黑色衣服就好了,无论是圆领、大氅,还是别的什么款式。”

从前窝阔台就有猜测,楚材应该是有规律地做出那种凶恶表现的,但他一直都没有意识到问题居然会出在衣服上:“看来他昨天突然出现,是因为那件黑色披风。”

楚材道:“这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在西域的时候他已经出现得很频繁了,但那时的我即便日日黑衣也能勉强压住他,可昨天的那件黑色披风,我才披了多久啊?”

窝阔台不禁怀念起来:“你在西域的时候状态也不怎么好,会有压抑感,但好歹素日里欢声笑语的,哪儿像现在……”他当然不能忍受心爱之人终日愁闷:“楚材,请你珍惜自己,不要让那些爱你的人伤心。”

楚材呆呆地盯着面前的窝阔台,脑袋瓜子里想的全是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比十六七岁的时候更加吸引人了,容颜俊美,身材高大、体格强健,如若草原上初升的太阳,而他那双像是倾泻进明媚春光的金色双眸,要是看的太久,偶尔也会觉得像雄狮的瞳孔一样散发着尖锐的锋芒,甚至还蕴藏着沉鸷的威胁和一点点似是埋于深处的诱/色的狂野,让人忍不住想去探寻。

‘漠北虽然民风淳朴,但也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奔放的,为何他就偏偏给我一种欲念很强的感觉?’楚材的眼神愈发呆滞痴迷了,也感受不到自己的脸颊已然滚烫如火:‘酒窝儿,你真的是个温柔和蔼、宽仁大度的人吗?如果是的话,那就太可惜了。’

楚材一直都只是觉得窝阔台长得好看,仅此而已,但自从经历了昨晚的那件事,他就突然开始对这个男人想入非非了。洪古说得没错,他就是一只雄兔子,拥有坐怀不乱的洁净外表和浪潮汹涌的躁动内心,他越是压抑,心底的欲望就越强烈。不过,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窝阔台可是一个足以惊艳天下苍生的绝世美人啊,楚材居然过了这么久才对人家起意,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定力还是挺强的,毕竟在这个世上,梦想着和蒙古三皇子同榻而眠的男人可不比女人少。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啊?哦哦,我听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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