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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星海(2 / 2)

“我为什么要看上别人?”

“因为你不能喜欢我。”

“那真不巧,我就是喜欢你,在这个世上我最喜欢的人就是你。”

“我就不该让你来!”

“可你还是让我来了,还送了我礼物。”窝阔台摊了摊手,摆出了一副死皮赖脸又欠打的样子:“真让人头疼啊,现在我更喜欢你了。”

楚材的耳根子已经红透了,他正想找个别的话题把这事儿糊弄过去,却不想无意间一抬眼,就看到了一颗划过天际的流星:“来了!”

窝阔台一脸不解:“来了?”

“今晚的流星雨。”楚材看着夜幕之上逐渐增多的荧荧流星,明眸之中溢满了兴奋:“就是我要送给你的惊喜。”

在自己生辰的当天晚上和自己最爱的人一起看到极大的流星雨,这无疑是个惊喜,那些流星闪烁着淡金或银白的光辉,如倾盆之雨、鹅毛之雪,又若脱弦而出的利箭,其数量之多仿佛能够汇聚起汹涌而美丽的浪潮,于夜幕星河之间优雅地呼啸而过,仅绚烂一时,便悄无声息地隐匿于天地衔接处,最终湮灭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这么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流星雨。”窝阔台目不转睛地盯着天上的流星:“你是怎么知道今晚有流星雨的?”

楚材答道:“这个流星雨有规律,三年一度,今年这场瞧着要比往年大许多。”他又补充了一句:“流星乍现多是凶兆,但这个是定期出现的,所以不必担心。”①

坐在屋顶上的时候,是可以看见一部分中都城的,时值子夜,天幕上是绮丽而壮观的流星雨,这样美轮美奂的星空奇景与地面上灯火阑珊的破败城池相连系,就像把两个毫不相干的东西强行揉成了一团儿,显得圆凿方枘。

窝阔台不禁感叹:“这地方要是还跟从前一样就好了,现在到处都是断壁残垣,总觉得跟天上的流星格格不入。”

“只要你们不来,就还是从前的样子,曾经的软红香土、火树银花,皆因你们的到来而消失殆尽了。”楚材已经释然不少,言语中的惋惜要多于怨怼。

繁华无限的金国首都就这么被毁了,窝阔台也觉得可惜:“阿勒坛汗当初要是不迁都,再拼一拼的话,没准能守住。”

楚材喟然道:“很多人都想拼,可是哪儿有那么容易,虽然迁都与否都无法改变被动的局面,但迁都好歹能喘口气儿。”

窝阔台问道:“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支持迁都吗?”

楚材摇了摇头:“我不会。”

“为什么?”

“迁都虽然能得到喘息调整的机会,但过于保守地退避之后,想要夺回失地就很难了。除此之外迁都还有两点不好,一是会让国内人心浮动,二是会让周边诸国蠢蠢欲动,譬如南边的宋国,他们上回北伐金国失败,那笔账可一直记着呢,你试想一下,万一他们知道在他们心里就像猛虎恶狼一样凶悍的金人被一群鞑子打到迁都,而且目的地还是他们的故都开封,你猜猜他们会怎么想?”

窝阔台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忽然他灵光一闪,冒出了一个想法:“说起来,我们蒙古和宋国都跟金国有世仇,这不就说明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吗?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可以考虑联合作战。”

这个想法立刻遭到了楚材的否决:“你好歹也是看过中原书的人,就算只看话本,也该知道联金灭辽这个典故吧?宋人又不是傻子,除非迫不得已,否则肯定不会再犯同样的错了。”

窝阔台反而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若说别人是眼含秋水,那此时的他就是眼含坏水:“是吗?这可不是他们说了算的。”

楚材失笑:“你可真霸道。”

“有实力才会霸道。”窝阔台已经开始设想未来了:“进城只烧杀劫掠而不守城,是我们一贯的作风,就像杀牲畜时要放血一样,这招对金国适用,对宋国肯定也适用。”

作为来自中原的文臣,楚材可没他那么乐观:“这种打草谷的方式一举两得,挺好的,就是将来接管中原之后可能会比较棘手……不,是非常棘手。”

其实窝阔台也是这么觉得的:“你说得对,以前都是抢了就跑的,但现在的目标是灭掉金国占领中原,那这烂摊子迟早得自己收拾。”他伸手捏了捏楚材的脸,浅浅笑道:“不过也没关系,不是还有你们嘛。”

楚材一把拍掉他的手:“你说得轻巧。”

窝阔台笑着瞥了一眼天上逐渐减少的流星,又把话题给绕了回去:“好了,继续刚才的话题。所以说,你的意思就是不迁都,然后尽力去拼?”

楚材颔首:“金国是有这个实力的,虽然胜算不大,但放手一搏总比过度保守要好。”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起视四境,而秦兵又至矣。然则诸侯之地有限,暴秦之欲无厌,奉之弥繁,侵之愈急。’这段话抨击的可不仅仅是割地赔款,它适用于与之相类的一切保守策略,过度保守的下场就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特别是在两方实力差距并没有那么悬殊的时候,保守的一方注定节节败退。”

窝阔台向他表达了自己的肯定:“想当初我们也是依靠对金国的放手一搏才走到今天的,虽然吃了不少苦头,但也得到了好的结果。”

楚材道:“是这样的,但迁都不见得就是错误的决定,保守策略最大的好处就是保险,可以‘得一夕安寝’,像是当年的澶渊之盟,宋国用岁币买来了和平,就是一个很成功的例子。”

他不忘夸一下自己的祖宗:“同样是送岁币,金国就比不得辽国那般实诚,辽国真是太好了。”

窝阔台反问:“因为是你祖宗所以你才觉得好吧?”

“有这个原因,但哪怕客观而言,也很好。”楚材自豪地挑了挑眉:“每个契丹人都会对辽国有执念,更不要说我这种皇族后代。”

窝阔台打趣道:“辽国九帝之中有六位都出自东丹王一支,如果辽国的国祚一直延续至今,保不准你能当皇帝呢。”

楚材笑问:“你觉得我有当皇帝的能力吗?”

“有,但你不会是一个特别优秀的皇帝。”

“为什么?”

“因为你不是一个杀伐决断的人。可能没接触过你的人会觉得你严厉、冷漠或是怎么样,但接触过就会发现你其实很温柔。”

“……总觉得你看穿我了。”

“有一颗柔软的心是好事,但假如你是个皇帝,这就是你的累赘了。”

楚材不禁佩服起了窝阔台洞察人心的能力,不过想想也正常,他连铁木真都能看透,更何况是自己呢:“说到这个,你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我想问但一直不敢问的问题。”

“什么问题?”

“你…有想过当大汗吗?”

这是个很敏感的问题,楚材本以为窝阔台不会回答的,却不想对方居然露出了极其明显的惊喜表情,甚至已经达到了欣喜若狂的程度:“你问我这种问题?”

“是啊……”楚材心虚了,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你的身份太特殊了,不想回答也行。”

窝阔台笑着摇摇头:“我没有想过当大汗。这些年来我那三个兄弟一直在培养各自的势力,只有我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因为我知道自己争不过,所以不想费那个心思做徒劳的事,将来我只要安安稳稳管好自己的封地就行了,不求其他。”

楚材一直很看重窝阔台,这并不是他希望听到的回答:“求稳就好了吗?你真的不想争吗?”

“可能让你失望了,但我真的没有想过。”

“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

察觉到从楚材眼里慢慢溢出来的失望与失落,窝阔台居然一点儿也不着急,反而还含着浅浅的笑意低语道:“我身份特殊,所以私下很少提及政事,像是咱们今天说的这些,我从来都不给别人说的,我之所以会跟你讨论,是因为我信任你。”

楚材不甘地咬了咬嘴唇:“我跟你讨论这些也是因为我信任你。”

“我知道,所以我才会高兴,你问了我这么敏感的问题,就说明你我之间绝对信任。”

“……但你辜负了我对你的信任。”

楚材说完就把脸撇过去了,其实就在窝阔台说出自己没想过当大汗的那一瞬间,他的信仰就崩塌了。这一年多来,即便整个漠北的人都知道窝阔台对汗位没兴趣,楚材也仍旧坚持自己的看法,他一直认为窝阔台是个有追求、有抱负的人——直到他今天亲耳听到窝阔台的答复。

他的头发被晚风吹得有些凌乱,活像个正在跟主人生气的小奶猫,而窝阔台似乎也发现楚材伤心了,就静悄悄地凑了过去,把嘴唇贴到了他的耳边:“骗你的,傻子。”

感受到人生大起大落的楚材目瞪口呆,他转过头来,正欲开口说话,就被窝阔台用手指抵住了嘴唇:“这是我的一步大棋,你一定要替我守好这个秘密,知道吗?”

看着窝阔台那双琥珀般的灿金眸子,楚材的心里又燃起了希望之火,他轻轻推开窝阔台抵在他唇上的手,小声问道:“这事儿还有别人知道吗?”

窝阔台眨了眨眼:“我只告诉过你一个人,因为绝对信任。”

突然,在楚材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窝阔台蜻蜓点水地在他的唇瓣上落下了一吻,而就在他们吻上的那一瞬间,夜空中正好划过了最后一颗耀眼的流星。

“风大了,我该回去了。”窝阔台对着楚材莞尔一笑:“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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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这是我瞎编的,我也不知道古代人有没有发现某些流星雨是周期性的,反正在古代,只要是流星,一般都是不祥之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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