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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環對賈寶玉的瞭解極準確,起初賈母和薛姨媽相勸,讓他別指認薛蟠殺人時,他還不樂意。
想到好友柳湘蓮就那樣死去,還有尤三姐那樣的絕色,就那樣香消玉殞在眼前,賈寶玉只覺得心如刀絞,淚眼汪汪。
恨不能隨之赴死……
被逼急了,竟發起癡症來。
一臉的生無可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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唬得賈母和薛姨媽再不敢多言,賈母反而哄起賈寶玉來。
薛姨媽束手無策下,更是淚流不止。
若是賈寶玉這唯一在場目擊證人,非要指正薛蟠故意殺人,那誰能救得了薛蟠?
縱然賈環能費力氣保住薛蟠的性命,也難免要罹受二三十年的牢獄之苦。
等他出獄,薛姨媽怕早就死了。
念及此,薛姨媽真真是悲痛欲絕。
一旁的薛寶釵和下面的薛寶琴也跟着淚流不止。
一時間,榮慶堂內的氣氛悲傷到了極點。
賈母極不喜這樣的氣氛,卻又無法可想,也不敢再逼她的命根子,只能看向賈環。
賈環笑她們關心則亂,他方纔都說了剋制賈寶玉的必勝法子,這些婦人一慌起來就忘了。
見賈母惱他,薛寶釵和薛寶琴也哀怨,賈環不好再笑,忙打發人請來了寶玉剋星,賈政老爺……
當賈政步入榮慶堂那一瞬間,賈寶玉的癡症瞬間痊癒。
斂去了呆相,收了眼淚,老老實實的站直,瑟瑟發抖如鵪鶉……
賈政見他那副德性就來氣,厲聲斥罵了幾句,賈寶玉便不敢再拿捏了……
“再敢和那些優伶廝混,仔細你的好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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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政也只聽賈環打發的人說,賈寶玉和倡.優交往密切,還和薛蟠鬥了起來,鬧的很大,請他出面管教。
他還並不知,賈寶玉陷入人命官司中,要當大義滅親的證人。
待到賈環說清楚後,賈政登時暴跳如雷,氣的面如金紙,一迭聲的要請家法,打死這個孽障。
若非衆人好言相勸,賈母又死命呵護,賈政鐵定是要動家法的。
後來,連薛姨媽都跟着一起勸了勸……
賈母相勸倒也罷了,賈政無可奈何。
可見薛姨媽也勸,賈政心裡就有些膩味了。
做你家親戚,娶你家一女兒,這些年生了多少事!
如今更了不得了,連人命官司都惹上了……
不過,他到底是道德君子,起碼的風度還是有的,不好同婦人發怒。
卻又不想這般算了,便對賈環道:“這件事,你要怎麼辦?你可知如今多少人在等着你出錯!
上回是李老相爺保了你,可這回你若強行出頭,便會理虧。
被蘭臺寺那些御史抓住把柄,權貴傾軋國法,縱然李相爺都護不住你了!”
聽到賈政這般說,滿堂人又緊張起來。
除了薛姨媽外,其她人雖然也不想見薛蟠倒黴,可更不想見賈環爲了救此人而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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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衆人緊張的目光下,賈環笑道:“倒沒這般嚴重……”見賈政又要發怒,他忙不笑了,將事情原委說了遍。
賈政聞言,得知薛蟠是誤殺後,心裡鬆了口氣,卻又狠狠的瞪了眼一旁的賈寶玉。
真真是混帳透頂,爲一倡.優戲子,竟要指鹿爲馬,不成器!
賈政對賈環道:“縱然如此,三五年的牢獄總是少不了的。你還想蠻橫出頭?現在不比以往了……”
賈環聞言,笑着摸了摸鼻樑,對杏眼中滿是擔憂矛盾的薛寶釵遞了個安心的眼神後,才道:“若是平常,自然只能強出頭。可是現在卻不用。”
“那是爲何?”
賈政見賈環這個時候還不忘安慰薛寶釵,頓時冷哼一聲,問道。
賈環道:“爹,您忘了,宮裡那位就要祭天,萬里西域歸秦,這等舉國同慶的大喜事,自然是要恩澤世間萬民,必定要大赦天下的。
薛大哥本就是誤殺,又事出有因。
縱然原本要判個三五年,逢大赦之機,頂多也就是罰銅之罪罷了。
交點銀子的事……”
賈政聽賈環這般會取巧,心中憋火,沉聲道:“縱然只是誤殺,潘兒也犯了國法!
你就是這般護短,他不受教訓,下次若還這樣,我看你再有什麼法子!
再去西域走一回,搏個大赦天下?”
賈環笑道:“不至於……今兒是十月十二,離祭天還有六天,祭祀完畢,到大赦天下,總還有三五天。這日子加起來,就是小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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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夠讓人知道坐牢是什麼滋味了,想來薛大哥日後總會知道輕重。”
“對對對!”
薛姨媽簡直感激不盡的看着賈環,接話道:“他再不敢了,他再不敢了!
那個孽障,若是再敢混來,就先殺了我,免得讓那畜生,連累一家人不得安寧……”
說到傷心處,薛姨媽又傷心的哭了起來。
薛寶釵跟着也忍不住落下淚來。
如此一來,賈政都不好意思了,好像是他在欺負人家孤兒寡母一般。
都是親戚不說,一個還是他兒媳婦……
賈母最好顏面,見此情形,嗔惱的瞪了賈政一眼,道:“這裡都沒事了,你自去忙你的去吧!”
賈政訕訕一笑,只好告辭,找了個藉口,道:“蘭哥兒這兩日下場,我去看看。老太太好生高樂吧……”
說罷,轉身離去。
離開前,還狠狠警告了賈寶玉一眼。
武不就,文也不成,侄兒都下場了,做叔叔的還整天廝混。
賈寶玉自然讀懂了賈政的眼神,面色慘淡,生無可戀……
看賈寶玉唬的那般模樣,賈環不厚道的呵呵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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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餘光瞥了眼自始至終都無動於衷的王夫人,笑容變得有些意味深長。
待賈政離去後,賈母、王熙鳳等人勸住了薛姨媽。
賈母笑道:“姨太太,我之前就說,這件事交給環哥兒,總沒錯。
你瞧瞧,我們在這裡又是落淚又是發愁,頭髮都快愁掉了,也沒法子。
他卻將事情都想的妥妥當當的,連大赦天下都算計好了。
如今,你還有什麼好難過的?
我聽聞,那大赦天下,連死囚都能改判成流放。
尋常小罪,更是可以直接開釋。
姨太太再不用擔心了!”
一旁處,王熙鳳得到了賈母的準信兒,知道尤二姐絕不能進府,惹出這麼大的亂子,怕是賈璉日後都不能再去親近她。
顏面保住了,心頭鬱悶也就沒了,王熙鳳又滿臉堆笑起來,高聲附和道:“正是這個理兒!
老太太,說起來,姨媽纔是最了得的……”
賈母聞言,奇道:“哦?這是怎麼個說法?”
薛姨媽也苦笑道:“鳳哥兒這個時候還來說笑,我分明已經六神無主,若非老太太相勸,怕是都不能活了,還有什麼了不得的?”
一番話說的賈母極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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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鳳卻將一雙丹鳳眼輕輕一挑,瞟了薛寶釵和下方賈環一眼,高聲笑道:“姨媽早早的就相中了三弟做女婿,這份眼力和太上皇都差不離兒。
若非他老人家霸道,如今環兄弟空着的那個位置就是寶丫頭的。
不過,現在也一樣,三弟一般對待。
又爲了大舅哥這般考慮,剛一出事就親自露面出馬,這可不就是姨媽當初明眼的大福報?”
一番話,頓時將賈母和薛姨媽一起說的大樂。
薛寶釵羞紅了臉面,卻又忍不住杏眼脈脈的看向賈環。
她最感動的,不是賈環爲這件事想的那樣深遠,而是他同賈政說的那句,“若是平常,自然只能強出頭”。
這說明,縱然沒有祭天之事,縱然沒有大赦天下之機,賈環依舊會爲薛蟠出頭。
所爲者,不就是因爲她嗎?
嫁與這樣有情義的男子,縱然爲妾,也比旁人的正妻要強的多。
這一刻,薛寶釵纔是真正的,將心底最深處的那抹陰霾給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