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云微微张开了嘴,吃惊的不仅仅是面前女子能洞察人心,更是眼前一口看着无奇实则神奇的井。
井水清如明镜,乔云的一只手无意搭上井沿,平静的水面仿佛受到感应,无风自动,缓缓波动起来。
涟漪圈圈,逐渐形成一道漩涡,井水渐热,从中心泉眼处缓缓升起一个暗红的骷髅剑柄,那镂空的眼瞳仿佛受到清水的洗礼,亮起了一双愈发鲜艳的赤色。
三尺七寸的邪异剑锋从泉眼深处升腾而起,炽热的水流浸洗着鲜红的剑刃,丝丝渗入剑刃的纹络里,凝结成优美而妖异的曲形水纹,印刻其上,纠缠一生,似娟娟红颜依恋着她的英雄,缠绵永世,至死相随。
乔云怔怔地望着剑刃上流动着的奇异纹络,伸手想要触摸,可是手到半空,井中倏而荡起一阵强光,伴着清脆的破空之声,乔云不由自主的身体后仰,却见半空之中,强光削弱,展现出了一副天然的影像。
那是一片山林,一男一女两道仓皇的身影在林中狂奔,仿佛弱小的猎物疯狂逃离野兽的追捕。
他们拼命穿过了林子,展现在面前的,却是一座料峭的悬崖,寒风猎猎,凉透了他们的心。
天,有绝人之路。
年轻男人是个相貌俊雅的书生,站在悬崖的边缘目光反而流露出一种看淡生死的释然,他牵起身畔伊人的素手,凝注着她的眼眸,相顾无言却已诉尽万语。
明秀天成的温柔女子,深深交织着男人的眼眸,噙泪的目光里,流溢着的,却是义无反顾的决绝。
和你在一起的那一刻,宿命的魔爪就一直潜伏在我们之间,让我们不能心安理得去享受那来之不易的幸福。
人妖殊途,一直都是两族无法跨越的鸿沟,但你依然跨越了,不在乎散布在我们之间的流言蜚语。
我们承受着命运的考验,欢好只数载,却尤胜半生,即便下一刻身死魂散,
我,无怨无悔,
你,亦如我心。
他们的身后,一道影子突降在二十步遥开外,那是个中年道士,面目阴鸷,手执一柄拂尘。
他冷笑,眼角的皱纹堆积徒增狰狞,向悬崖边缘的男女步步逼近。
书生和女子,紧紧牵住手,在他的迫意下向悬崖的最边缘退去。
那道人目中忽生厉色,手中拂尘挥动,一道月牙形光弧疾射而来,女子花容失色,紧握的手不由自主松开,而那书生仿佛暴风骤雨下的一叶扁舟,被狂浪卷起,向着悬崖底下飞去。
“相公!……”
女子的心沉了下去,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回荡在山崖间。
“媚娘,我们来世再做夫妻!……”
书生的声音在天地间回荡,风声凄厉,宛如哀歌。
中年道人却笑了,笑得恣意痛快,笑得恶毒扭曲:“辛媚娘,你出生高贵的灵狐一族,竟也屈降尊贵与人私通,如此视族中戒律为虚设?”
辛媚娘狠狠瞪视着面前的中年道人,贝齿紧咬下唇,恨声道:“灵狐一族本于青丘自成一脉,只因先祖曾与你们联姻,方与你们有些瓜葛,你不过魔界一条走狗,我族之事,何时由你来插手?”
中年道人也不恼怒,冷笑道:“你们狐族长老管事无能,我也只有勉为其难代为清理门户,辛媚娘,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他哈哈的笑声在悬崖上传荡,放浪张狂如一只丧心病狂的野兽。
她就像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白羊,而面前却是一头饥渴交迫的牲畜。
辛媚娘从山上下来的时候,整个人变得魂不守舍,满目空洞,好似雨中摇摆的铃兰。林间的冷风吹起她鬓边零乱的青丝,贴上粉红的腮边,更显凄艳。
她悄然走进一间茅草屋,然后从里面抱出了一个襁褓婴儿。
这一个鲜活的,可爱的,与之血脉相连的幼小生命,在她怀里咿咿呀呀,两只白嫩的小手朝着她的脸庞摇动,仿佛想要拥抱住熟悉女子温婉美丽的娇容。
辛媚娘眼眶渐红,看着怀中婴儿天真无邪的笑颜,竟也为之痴痴地笑了出来。
那笑容带着一半的幸福,一半的苦涩与苍凉。
她怀抱婴儿来到山涧一片竹树环合的竹舍前,俯身跪在了竹栅扎成的门匾下,轻轻将婴儿放在地上,对着院内磕了三个头。
可院门前,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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