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一抬，却是令雪妡蓉倒吸了口气。
那是一张奇丑的脸，一般人见了都想再打上一拳的脸。
他的两腮又青又肿，肿得就像一边塞了一个包子，他的眼角是下拉的，仿佛被贴上了胶布，双眼几乎被拉成了一条缝，成倒“U”形，左眼围了一圈红色的胎记，像是被人用竹筒砸过，留下一圈印子，右脸上还有一道又细又长的疤痕，看起来还很新，最多不过几天前留下的。
那仆人似不愿雪妡蓉被自己的样貌吓倒，只抬了一下头，立马又垂了下去，夺过她手上的玉，别过脸，不再回头。
钟玲看着他，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雪妡蓉暗暗缓了片刻，方道：“他们，经常这样欺负你么？”
仆人没有答话，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膝。
雪妡蓉动容，伸手想要扶他起身，这微小的动作却让仆人如惊弓之鸟，瑟缩了一下，察觉到没有危险，方自个儿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雪妡蓉看着他，道：“你叫什么名字？”
仆人垂首，讷讷道：“阿丑……”
这声音却很敦厚，充满小心。
雪妡蓉心尖一酸，已猜出这二字非他本名，有人故意以丑字辱他样貌，遂道：“世间唯名实不可欺，既然你跟了我，因玉际会，今后我便唤你‘阿玉’，你可愿意？”
仆人没有答话，依然垂首，将脸埋得很低，没有人能看见他此刻的表情，只看见他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在白云山庄度过的第一晚，很平静，平静到让人心头平添一种不安。
暴风雨来临的前夕，总会异常的平静，雪妡蓉只希望这场风雨，所有人能安然度过。
太阳升起的时候，阿玉就已从池塘边打来一桶水，清洗着回廊里的栏杆和地板。
木板上轻微的摩擦声伴着清晨啾啾的鸟语，在小院中显得平和而宁静，他喜欢这样的幽静，甚至说是一种享受。
抬眸望了眼天空，天色已渐明。
“吱呀”一声，正前方的屋门轻轻打开，阿玉仰身，一道竹青色的身影映入眼眸。
阿玉呆了一下，看到那女子目光落了上来，向他微微点了点头。
阿玉回了一礼，匆匆又埋下了脸。
只是这慌忙一瞥间，雪妡蓉发现他的脸已不似昨日那般肿胀的厉害，若不是那双眼角生得刻意了些，这张脸必定会好上许多。
她忽然想起昨日掉在他身旁的那枚玉，明明是一块稀世珍宝，为何会是一个看似平平的普通家仆之物？
这世上本有很多迷惑人的东西，一叶障目，总让人为表象所迷，就好像当初，那个隐下一身本领，在客栈中默默端茶的少年。
想到这里，雪妡蓉怔怔出了神，只是片刻后，回廊里传来急忙的脚步声。
肖羽生匆匆赶来，没有注意到跪坐廊角的仆人。
“蓉儿，你可曾见到姜公子？……”
雪妡蓉讶道：“姜公子昨日不是一直同你一起的么？”
肖羽生皱紧了眉，沉声道：“他失踪了，昨晚一夜未归！”
雪妡蓉失色，肖羽生这时才发现廊角的身影，讶道：“他是？……”
雪妡蓉道：“此事待我稍后解释，不如我们先去找钟玲姑娘，一起商议？”
肖羽生犹豫了一下，道：“这件事牵扯复杂，关乎两派机密，钟玲姑娘毕竟是局外人，让她过多参与岂非不妥？”
雪妡蓉道：“这一路上，多亏她照应扶持，我们才省去了很多麻烦。更何况异变之事，钟玲姑娘并未置身事外，相信她定能助我们查明一切。”
肖羽生没有答话，他实在有些不明白只见过两三面的人，就可以得到那么深的信任。但他也没有反对，因为他明白，只要是她认定的事，没有人能轻易改变，所以他尊重她的想法，尊重她的一切。
默默跪坐地上的阿玉，望着他俩消失的背影，低低念出了两个字：“钟玲……”
他恍然想起那天与雪妡蓉碰面的时候，她身后还陪同着一名身着如雪白衣的女子。
“好英气的女子……”
他喃喃自语，片刻后低埋了脸，默默地擦着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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