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目结束,何灵请三位新人吃饭。另几个主持人,谢那,吴欣在场,其他的还要走穴。比如杜淘,目前是许多广告的代言人,因为不上电视播出,不为人知,对学生来说,最出名的,可能是他代言的某早年教辅系列丛书,《名师兵法》。然而,杜的成绩……走穴是很赚钱的事,早在民国时候,唱戏的班子已经是全国巡回演出,赚到钱的角儿可以用不等数量的黄金赎身;大规模流行要到八十年代末,由京城的一小块儿扩展到全国;又分官穴si穴,官穴就是挂靠在某单位名下,以单位的名义进行演出,这合规矩;si穴,意即不挂靠单位,纯粹的私人演出,当时大陆的演员和歌手均有事业单位,算在编公务人员,走si穴显然违规;然而,九十年代,越来越多包括央妈电视台的主持人在内的公众人物,大规模走穴。不得走si穴这条规则,已经事实上名存实亡。现在正是走穴疯狂的年代,因为明星的变现渠道还太少,只能勤勤恳恳的全国各地游荡;唱《故乡的云》的费天王是走穴常客,外表洋气的他,连最偏远的老山区也愿意去,出场费在四十万加;除此之外,也有的明星不仅仅需要金钱,还需要特殊的某些定制服务,比如必须安排俩陪伴。当然,这已经不是点娘允许写的了。——何灵特意感谢方沂的让步:“方沂,这期节目的收视率,因为你,可能要提上一个台阶。会比平时好。”“客气。”“吃的可还行?”“很好……”谢那接道:“方沂,你知道港地来的王金导演吧,他上我们节目宣传新电影,确实是我们节目收视高……我这几年,片子没断过。”“我们湘省,天宇传媒公司,在电影方面,也是有一些能力的。”“特别擅长打造俊男美女,有这方面的经验……”他们不知怎的,自吹自擂起来。菜冒着热气,但没有人夹。饭局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气氛。方沂抬头,表露疑惑。何灵跟谢那说一阵,见他不答应,只能开门见山:“台里看你们传来的简历,发现你俩……”说的是柳蜜和腕豪,何灵露出歉意的笑,“已经是有公司了,方沂还没有,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在底下看节目的,还有其他部门来的人,也就是你上台后,来的人越来越多,后来,走廊上都挤满人,要来看真人……”“台里托我问你,可以考虑一下我们公司,我们肯定是会全力培养你。其实,我们台虽然也投资电影,也制作动画片,看起来都适合你;但我觉得……我建议,最适合你的,可能还是青春偶像剧。”“这类型,我们每年要做好几部。”另两位新人静静的听。他俩都暗暗的心中叹了声,原来我,是搭上来的。腹中的辘辘声,更加回应悲伤。“当然,这个选择权是在你自己,我也只是代为传话,我不做经纪。”何灵笑。方沂,也跟着露出无害的笑容。何灵细细的注视他表情,但不显得刻意。像是观察后辈,像是关心后辈。然后终于想起来:“那上什么,吃,楞什么啊?”支使众人。“谢谢何老师……”“谢谢……”几个新人,又是一阵感谢。席散。何灵再次叮嘱:“你不要有压力,回去好生的想。我觉得,的确机会不错。”谢也重复类似的话。一一告别。腕豪为了吃这顿饭,推了即将的航班,现在才又往机场赶。他刚签约,经纪公司看得紧,不敢多留。柳蜜和方沂是一起的,连航班都是一样的,他两都是明天夜里两点到京城。方沂终于上了柳蜜的车。并不矫情。柳蜜问:“之前不是不上车吗?怎么现在又愿意了。”答:“之前不顺路。”“现在?”“顺路。”“没有其他原因了?”“要什么原因?”“……”从电视台到黄花国际机场,走高速大概二十来分钟,路很平稳;方沂靠在窗口,想自己的期末戏。越过的一个又一个护栏,像钟摆的垂吊,有节奏的不停重复,他渐渐也觉得疲乏了,不知什么时候,闭上眼睛。柳蜜的经纪人,常常负责开车,她时不时往后视镜瞥一眼。又瞥一眼。……车已经要下高速。“蜜蜜,你要不先休息一下。别看了。”“一会儿。”车下高速。“要醒了。”“就看。”车到机场。“不赶飞机?”“停一会儿吧,我也困了。”“真的?”“真的。”——————期末考试的最终演出很顺利。方沂作为男主,加上宋佚,白羽三驾马车,完美carry整部小品;白羽编的剧本实在讨巧,是仿照的电影《爱在黎明破晓前》——讲述一见钟情,台词很少,以对话推进情节,既对底下观摩的话剧老师的味,也符合方沂的初始满值天赋。他假装初心萌动的美少年,又用上刻意控制的声线,出现在台上,灯光师傅把光圈照射在他脚下地板,人熠熠生辉,那一刻,表演已经成功。这都和演技没有关系。这个美男子,倘若让丑一些的人来演,无论演技如何精妙,是不可能有戏剧需要的邂逅感的。方沂进到图书馆,他最近需要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大本营》节目播出后,果真如主持人所说,各种不知名的经纪公司找上门来,要求签约他,声称绝对能捧红;《新三国》剧组也在联系,假期是科班仔揽活儿的高峰期,也许今天说再见的人,以为各奔东西,明天又在影视城相聚。央戏安保方面是做的不错,麻烦的是,这些公司的关系,托到了学校的任课教师这边。学校确实也偏向于让他尽早出名。有历史教训,任长虹曾经是96明星班的教师之一,96年后开始独立带班,教学成绩斐然,带的04人艺班排练的小品《结婚》罕见的没有被央戏其他学生起哄过——因为央戏其他专业的,很瞧不起表演系这帮人的水平。常常特地赶来喝倒彩。然而,任教学过于严格,整个四年期间,不允许全班任何人出去接戏,以为能厚积薄发,再创八金花奇迹,结果是,毕业后这帮师兄师姐们,大半在人艺演话剧讨编制,真成艺术家了,长相也不出脱,比如当时形象最糟的乔山,不知道这辈子还能否翻身。表演系的放课要比其他更早,要考的笔试也少,图书馆里,已经不像之前的拥挤,大多人去了教室。方沂在这别样空荡的地方闲逛,找了本通俗书来打发时间,他下到一楼的借书台,发现没人值班,乘电梯回到顶层,中间没有停下,到熟悉的窗口倚住,偶尔看外面的松柏。和夏天比起来,现在已经是极衰微。窗台的固定位置,又是搁置了几本要学的书,不用打开,上面是铅笔涂鸦。窗帘微微的盖住他,有时也显出身躯的边缘;不一会儿,有人过来拿。这是今天的另一件事。张嘉宁。喜欢画画的学姐,偶尔也配音,到还书台兼职,也是任带的学生之一,方沂前些天才真的认识她,自己却被认识很久。没什么名气,只是努力的争,这样的人,恐怕是演员的大多数吧。方沂不等对方惊讶得说出话,先拉了把椅子过来,自顾自的坐上去。“要再画一次吗?”这学姐眨了眨眼睛,拿出肖像画,将素描的和现实作对比。又激动,又羞赧。她是配音的张姓学姐,是还书台的长发女,是给任长虹也送柑橘,送画的学生,是审美合格的正常新人演员。确实是在这画了一副速写。方沂在那上面签名。她画完了支支吾吾,指那一大一小两张画:“我……我……”方沂拿起小的那一张,在手里把玩一番,感慨做学生的日子不多了,还给对方:“都留着吧,我不介意。”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