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林绮玉也看得出来，这些叶卡捷琳堡内的臣民，对于她这个南方来的异族人，是没有什么好感的。攻城容易守城难，此中真意，林绮玉如今也有了几分切身的体会了。又向前走了一会儿，林绮玉忽然看到，就在正前方的大路边，围着一大群人。此时正对向路边的一家商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林绮玉带着亲兵，快步走到人群外围。这时，林绮玉又看到，所有人都围在一家名叫“赤峰粮仓”的商铺门前，正在大声的质问着粮仓的掌柜。一个穿着体面的中年人，此时正站在粮仓的大门门前，看上去像是粮仓掌柜的模样，此时开口说到：“不是我不愿意降价，我这仓里的米和面，从天工帝国和法兰帝国运过来，所需要的本钱就得七百文钱，我再加三百文钱，卖一两银子，怎么说也不算过分。我这店铺还得付租金，伙计还得付薪水，一袋米或一袋面，卖一两银子，我这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掌柜的话音刚一落，下面的众人又再次吵吵起来。“前几日的粮价只有四百文钱，怎地从昨日开始就涨成了一两银子，我看你就是恶意加价。”“粮食怎么可能全都是从天工帝国和法兰帝国运来的？难道俄卡帝国不产粮食了吗？”掌柜的神色急切，一脸焦虑的说到：“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咱们俄卡帝国在与天工帝国的战争中输了，咱们这个叶卡捷琳堡，如今都被人家天工帝国给占领了。今天春天本来就有些旱情，起初还不打紧，可战事一起，一部分农民听说天工帝国的军队已经入境，怕受战事牵连，便扔下土地逃跑了。到了五月，旱情更重，全国欠收，我不瞒诸位，大家都是一个城里的街坊邻居，我这可是掏心窝子跟大家伙说，今年的粮食必然短缺的厉害，诸位还是赶紧想办法存粮吧，一旦到了秋冬之际，怕是饿死不少人。”这句话一经说出口，下面的众人果然沉默了下来。每个人的心里其实都清楚，俄卡帝国地处北方严寒之地，数万年前的俄卡人只是一个不事生产的游牧民族，经过数千年的繁衍，逐渐发展到如今这个国土面积最辽阔的国家。但由于气候的原因，粮食产量一直处于一个低水平的状态，每当全国欠收之时，只能依靠从天工帝国或西大陆的法兰帝国进口粮食，方能度过难关。前几日，俄卡帝国与天工帝国发生大规模的战争，俄卡几大军团均被消灭，天工帝**队已经入境，此时更是已经占领了叶卡捷琳堡，致使原本就不甚充足的粮食生产，更是雪上加霜。赤峰粮仓掌柜的话，只怕多半是真的。想到这里，稍稍有些钱银的人，也不再多说什么，掏出银子便要购买粮食。但更多的穷苦人，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手里那几百文钱，却买不起粮食。这时，一些穷苦人家的女子和孩子，禁不住哭泣起来。林绮玉皱了皱眉头，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便抬起脚，挤过人群，来到赤峰粮仓掌柜的面前，开口说到：“若是没有粮食，那些穷苦人只怕要活不下去，难道掌柜的就不能发发慈悲，接济一下这些穷苦人么？”掌柜的苦着脸，摊开手说到：“我给别人发慈悲，那谁来给我发慈悲哪？这匹粮食，我先垫付了六百两银子，才不远千里从法兰帝国运送回来。这六百两银子，我也是跟人家借的，还是付利息的。若是我不尽快卖了这些粮食，把银子换回来，还了人家的帐，人家还不知道要拆我的铺、抽我的筋呢。”林绮玉再次皱了皱眉头，开口问到：“这六百两银子，你跟谁借的？”“自然是伍德男爵了。”掌柜的说到。林绮玉心里一动，随即想到，这个伍德男爵似乎是叶卡捷琳堡中的一个贵族，他跟叶堡原来的总督，范德尔金，似乎也是远房的亲戚。略略思忖了一下，林绮玉点了点头，然后从怀里掏出六百两银票，递给粮仓掌柜。掌柜的愣了愣，狐疑的看着林绮玉，开口问到：“我说小姐，您这是做什么？”林绮玉说到：“六百两银子，就按着你一袋米面一银两子来计算，至少有六百袋米面，麻烦你发给这些百姓。”掌柜接过林绮玉手里的银两，来回看了看，确认是天工和俄卡两国都认可的通用的银票，然后眯着眼睛，笑了笑，说到：“既然小姐如此大方，我在此就替这些街坊邻居谢过了。”林绮玉点了点头，便转过身，带着亲兵快步离去了。尽管林绮玉没有报名字，但人群中还有人认出了林绮玉的身份。一些细声的议论开始在人群里传播。“她就是天工帝国神机营的指挥官，听说是军务大臣林承周的小女儿，她叫林绮玉。”人们没有拒绝林绮玉的那六百两银票所换来的粮食，但看向林绮玉背影的眼神，却十分复杂。林绮玉自然也清楚这一点，她也没指望在短时间内，就能收伏这座城的人心。辽东郡数十年之久，依然与天工帝国隔阂极深。想让俄卡帝国的子民，从内心里认可天工帝国的统治，没有几百年的光景，只怕是不可能的。走在大街上，林绮玉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夺城容易守城难哪。就在这时，林绮玉忽然又注意到，人群外围处的另一家店铺的门口，一个约摸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计，此时看着林绮玉走过面前，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林绮玉只瞟了一眼，便完全看清了这个年轻人的模样。很显然，这个年轻人不是俄卡人，他的相貌更像是中原人，很可能就是天工帝国的人。想到这里，林绮玉冲着身旁的亲兵悄声说了几句话，那个亲兵得令之后，便脱离了林绮玉一行人的队伍，转过身去往那个年轻人所在的店铺。回到香舍丽宫的时候，林绮玉还在回想着刚才的事情。粮食问题，事关民生，是老百姓的底线。一座城、一个郡、一个行省，又或者一个国家，如果解决不好粮食问题，必然会面对来自底层人民的挑战。历史上的农民起义，百姓暴动，都不过是同一个原因，那就是没饭吃，活不下去了。但林绮玉心里也清楚，叶卡捷琳堡的粮价飞涨，只怕背后的原因不是那么简单。回想着刚才赤峰粮仓掌柜的话，虽然多半是真的，但叶卡捷琳堡的粮食进口渠道，还有城内的存粮，绝对不会如此之少，居然能让粮价整整翻了三倍。想到这里，林绮玉心里一动，又联想到了俄卡帝国的政制与社会结构。俄卡帝国是典型的三级制，一级是皇室，一级是贵族，一级是平民。而皇室其实也是众多的贵族达成一致的意见之后，又遴选出来的。所以皇室与贵族其实是一回事。整个俄卡帝国，从上到下，只有两个阶级，分别是贵族和平民。刚才，赤峰粮仓掌柜所说的，他运送粮食的银子，是从伍德男爵那里借来的。这个伍德男爵，就是叶卡捷琳堡的一个颇有名望的贵族。此外，按着林绮玉在进入叶卡捷琳堡之后，与范德尔金交接总督有关事宜的时候，所看过的花名册来看，整个叶卡捷琳堡中，至少还有二十多个世袭的贵族。而范德尔金之所以能坐得上叶堡总督之位，就是这二十多个世袭的贵族选出来的。所以，这些贵族的地位，十分重要。想到这里，林绮玉忽然有一种感觉，叶卡捷琳堡里的粮价飞涨，会不会就是这些贵族联合在一起，搞出来的鬼？他们在拿叶堡内百姓的生家性命作为筹码和赌注，用兵不血刃的办法，逼迫她这个外来者尽快离开这里。林绮玉皱了皱眉头，越发的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亲兵的禀告声。“大人，我把这个年轻人带来了。”林绮玉说到：“进来吧。”小伙子显然有些拘谨，进了林绮玉的行宫之后，有些不知所措。林绮玉笑了笑，开口说到：“看你的相貌，不像是俄卡人，你是中原人吗？”小伙子鞠了一躬，有些紧张的答到：“不敢瞒大人，我是天工帝国的子民。”林绮玉笑着点了点头，又说到：“家里在叶卡捷琳堡做生意吗？”小伙子颔了颔首，说到：“父亲长年在这里做皮毛生意，便在这里开了一家商铺。”“刚才，我见你一直在看我，似乎有什么话要说。”林绮玉说到。听到林绮玉的话，小伙子抬起头来，左右看了看，似乎有些顾虑。林绮玉继续说到：“你应该知道，目前整个叶卡捷琳堡，都已经被我们占领了。而且，大概你也听说了，我们是天工帝国皇家内务府的直属军队，神机营。这里是我的临时行宫，没有外人，你不必顾虑，有什么想说的，自可畅所欲言。”小伙子点了点头，开口说到：“我也是听父亲说的，城里二十七个贵族，昨天夜里在总督大人的府邸里开了秘密会议，协商集体囤积粮食，人为抬高粮价，迫使城里的百姓反抗暴动。”最初的猜测得到了验证，林绮玉皱了皱眉头，说到：“那依你的想法，这件事情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吗？”小伙子耸了耸肩，说到：“这些贵族囤积粮食，抬高粮价，自然手段隐蔽，难以查证。没有证据，大人岂可随意栽赃。”林绮玉微微眯了眯眼，开口说到：“我强兵在手，大不了带人抄了这些贵族的家，把囤积的粮食拿出来，分给全城的百姓便可，这有什么难的。”小伙子再次耸了耸肩，继续说到：“大人显然对俄卡人不太了解。对俄卡平民百姓来说，这些贵族几乎就是他们的信仰，平民百姓基本是无条件的信任这些贵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