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就没什么正事可做,朔铭呆坐在那发愣,心里不停的盘算着村里有的东西。除了村委的这个大院,也就村南小山上有一片闲置的土地属于集体资产。朔铭摸着下巴,想了好久,突然想通了其中关窍。朔铭本就是做建筑的,接触的人也都是建筑相关。如今的建筑供料很挣钱,唯一的缺点就是压款。但凡是压款的项目商家必定是提高售价,不然等钱要回来的时候物料涨价了,这就等于赔账生意。朔铭想到了自己的石坑,自从开业以来从不赊欠,到现在为止依然运营良好。主要是价格实惠在这里上货还节省运费。朔铭少了要账的烦恼,虽然把没钱需要赊账车老板挡在外面,但石坑依然很挣钱。这天下的生意千千万,顾客也是无穷无尽的,不是所有的顾客都是你的菜。找好目标群体,具有针对性的规划营销策略,这一点很重要。朔铭本不懂这个道理,也是在请教柳宗元的时候听对方说了一嘴。朔铭很感激柳宗元这个人,大气极有度量。要说一般人绝不可能再与朔铭产生交集,南红关拆迁的时候朔铭可是为难过他的。朔铭寻思找个时间好好谢谢柳宗元,交谈之后朔铭有一种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感觉。朔铭想到了一个不错的生意,工艺简单投资也不是非常大,造砖。往前推二十年,国人遍地使用红砖。破坏环境浪费资源,如今工程上基本都用轻气砖与水泥青砖。轻气砖设备繁杂投资比较高,朔铭想到的是水泥青砖。青砖的工艺简单的很,只要不傻识字都能明白制造过程。石头面掺水加水泥,经过压制就是青砖,压制之后只要摞好等着自然风干就行了。而且做这个朔铭有一定优势。小马蹄山的石坑出货量不小,石子出的很多,石头面却鲜少有人问津。经过这段时间的铺设,从石坑到公路这段已经用石头面铺了几层了。这东西一大车的售价才三四百元,算上运费才六百一车。如果从小马蹄山运到丰楼村,朔铭还能降价,算上运费才四百多。朔铭盘算着砖厂也不要赊账。现如今的大工程墙体都是用轻气砖,青砖的用量极少,就算是赊账还不够要账麻烦的。而老百姓却从不赊账,也没那个习惯,但凡有赊账的就是打算耍赖。老百姓建房子却极少用轻气砖,全都是青砖砌墙,反而用量比大工程还要大。老百姓还有一个特点,别人是货比三家,这些人为了省一点点钱能货比一百家。只要便宜质量过硬,剩下的就不是事。盘算到这,朔铭就开始查阅一个砖厂投资需要多少钱。土地是集体的,按照租赁成本算入集体股份,眼看就要有一笔扶贫款,朔铭预估怎么也有三四十万。可这些钱还不够。朔铭挠挠头,这又是一件愁人的事,钱不够自然需要集资,如今村里已经没什么可以抵押贷款了。就连村委的这处房子也已经押给银行。盘算了很久,甚至已经过了饭点,直到肚子乱叫朔铭才看看时间起身离开。朔铭也没急着吃饭,而是去了镇政府,直接找到姚昌泰问扶贫款。姚昌泰古怪的看了眼朔铭:“你这都从哪来的消息。我这刚接到通知你就来了。简直比银行还快。”朔铭大喜,紧忙问:“姚镇长,扶贫款是多少钱?”“丰楼村是五十万。”姚昌泰笑着说:“丰楼村也不穷,但就数你们村的钱多。”这都是张明祖的功劳,虽然没人会记得,但朔铭觉得丰楼村的百姓应该感激张明祖的。朔铭刚想张口问这钱什么时候能用,姚昌泰就说:“这钱不能全部给你,镇里经费也紧张,我看就给你三十万吧。”截留已经成了一种惯例。朔铭做工程知道一些,省里下拨的工程款,到了市里就会被截留一点,到了区里一样,镇上自然也不能放过,啃一口都是轻的,令人发指的是村里也要截留,真正到施工者手里剩不多少,这种工程想要挣钱就得偷工减料,如若不然,谁干谁赔。朔铭立即不愿意了,当上这个村长,指望着这点钱翻盘呢,而且朔铭也承诺过,每一笔钱都要公示,那朔铭是公示五十万还是三十万?公示五十万那二十万被朔铭吃了?公示三十万镇里的账面又会显示下拨五十万。如果在以往,这个钱过几手就看不出什么端倪,可丰楼村本就没太多的进出账,这可是二十万的大票子。朔铭说:“姚镇长,如果是别的钱我就不说什么了,可这扶贫款我还真有用,要不以后……”“哎呀什么以后以前的,说了三十万就三十万好了。”姚昌泰有些不高兴,堂堂镇长说话朔铭竟然不给面子,也就是朔铭刚上任不懂事,不然姚昌泰真想讲一段大道理教育教育。朔铭脸色难看,也知道自己的话说的不对,可这钱决不能被截留。朔铭说:“姚镇长,是这样,如果镇上需要这笔钱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做基层的怎么也要支持姚镇长的工作。可是……我这不刚上任吗?我对村里的人承诺每天的账目都要第一时间公示。那你说这钱我是写五十万还是写三十万?”公示账目就一点好处,村民立即就能知道什么时候花了什么钱,以后想做账都不可能。姚昌泰可以只给三十万,可丰楼村账面上没有钱,从哪做出支出二十万的账单?肯定不能写给镇里了,姚昌泰这是要犯错误的。姚昌泰嘴角抽动,看怪物一样盯着朔铭。差点气的笑出声。朔铭这上台干什么的,别人坐庄巴不得没人看账本,自己喜欢怎么描就怎么描,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到了朔铭这正好反过来,村委的这笔账改不得动不得,那朔铭还玩个蛋,费那么大劲弄个村长就为了过瘾?又或者抱着为人民服务的心态?朔铭故作尴尬的表情,一脸渴望的看着姚昌泰。姚昌泰知道,这钱是留不住了,心下把朔铭骂了一百二十遍,这才极不情愿的批了条子:“明后天拿钱。”朔铭刚要把条子拿走,姚昌泰一把按住,看着朔铭说:“钱是要放在镇长,这个你也知道。花多少用在什么地方必须要打报告的。”这么浅显的道理朔铭还是明白,点点头说:“放心吧领导,经济问题我不会有。”看朔铭信誓旦旦的样子,姚昌泰恨不得一脚把朔铭踢飞。赶走朔铭,姚昌泰站在窗口看着远去的朔铭嘴里嘀咕:“这还真是个傻子。”五十万,朔铭揣着条子,比自己手里头有五十万都高兴。朔铭没想到会是这么多钱,看来砖厂的事成功率又大了许多。回到村里,村委已经没人了,朔铭把条子放到抽屉里,想了想仍觉得不放心,虽然只是一个条子,但这可是五十万。朔铭自嘲的笑了,自己又不是没见过这点钱,怎么弄得偷来的一样。就算条子丢了,再找姚昌泰开一份就好了,难道还会有人去代领这个钱吗?可朔铭强迫症上来了,重新装到兜里想着干脆拿回家。看着空空的抽屉,朔铭脑筋一转想到一个好地方。这种桌子是用木方制造的,与朔铭上学时的课桌差不多,只是大了一些而已。在抽屉上面桌面之下,有一个可以藏东西的夹层。朔铭上学时总是把烟藏在这,老师怎么着都找不到。唤起了少年的回忆,朔铭把条子卷起来轻轻塞进去。“咦?”朔铭塞了一下却碰到另一团东西,扎到手一样吓了一跳。那团东西被朔铭塞的更向里了。朔铭把条子放到一边,伸手一摸似乎是一个信封。这张桌子是张明祖弄来的,也是他一直在用,当时有人劝朔铭换一张,毕竟是死人用过的东西,但朔铭觉得桌子还好,村里也没钱就拒绝了。如今看来幸好没换,也不知张明祖藏着什么宝贝。朔铭坏坏的想,该不会是电视电影里常常出现的不记名债券吧?如果是那样朔铭就装自己腰包里,反正没谁知道,难道还要把张明祖拍醒问个清楚?知道自己不过是做梦,朔铭乐呵呵的把信封抽出来。很普通的牛皮纸信封,信封的一侧还写着丰楼村村委的字样。朔铭就奇怪了,丰楼村就屁大小地方,还需要成批量的印制信封?更何况现在谁还写信。信封并没粘住,朔铭摸了摸里面应该有一封信叠在一起。抽出信纸,引入眼帘的是一手好字,这字体大开大合很有武将之风,不知道是不是张明祖写的。朔铭把整封信读了一遍,越是读到后来越是心惊,信的最后面注明赫然是张明祖。朔铭仍不确定一样,翻找出一些文件,但凡有张明祖签名的都对照着看了一遍,放下信纸,朔铭坐到椅子上,纠结着要不要把这封信还给当事人。朔铭也终于知道了张薇为什么最后会说出那么一句话,也明白了那句话的意思。这不是一封信,而是一封遗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