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森林的法尔博跑得很快,但当精灵想要追上某个人时,他几乎从来不曾失败。?比他矮不了多少的少年再次像条鱼一样在他手里扭来扭去地挣扎,但这次他可没那么容易逃脱了。“放开我!你这个……你这个……”大概是突然想起面前的精灵曾经救过他和他哥哥的命,法尔博没能骂出任何难听的话,只是懊恼地在原地乱跳着。平常颇为成熟稳重的少年在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时候显出了几分孩子气。“听着,你得相信其他人,他们像你一样熟悉这个森林不是吗?他们也肯定在每个出口附近都安排了巡逻的人不是吗?再说博雷纳可是说过让你一定要把我们平安带到巴拉赫,这是你的任务,如果你就这么把我们扔在森林里,博雷纳会怎么说?你哥哥会怎么说?”诺威耐心地劝说着,但法尔博多半没听进去几句。在他试图去咬精灵的手腕时诺威哭笑不得地反手一扭,轻松地把他摔在了地上,固执的少年却依旧没有停止反抗。树枝折断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埃德和娜里亚他们终于追上了精灵。“阿坎!敲晕他扛走!”娜里亚气喘吁吁地叉着腰叫道。对付不听话的小孩子有时候就得粗鲁一点,她对此深有体会。这句话成功地让法尔博停止了挣扎,抬起头怒气冲冲地瞪着每一个人。“我不想敲晕你也不想绑住你,但我可阻止不了他们,所以你最好还是听话一点。”诺威叹着气,把少年拉了起来。“我能保护自己!”法尔博争辩着。他明白诺威和他的同伴追着他不放并不是真的需要他带路去巴拉赫。诺威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再次把他按到了地上。“我讨厌这个!”泰丝在趴到雪地上时用极低的声音和夸张的表情抱怨着。细碎的脚步声从他们的东北方传来,又逐渐远去,另一阵更沉重的脚步声和喧哗声紧随其后。“……他们可能会被追上。”诺威说。单从脚步声他就能判断出来,法尔博说得没错,抬着博雷纳逃走的那些人走不快,无论他们有多么熟悉这片森林。?◎?§ 卍来追捕他们的人聪明地选择了在白天袭击,匆忙逃走的人很难掩饰他们留下的痕迹。法尔博扭过头,恳求般看着他,而精灵没办法拒绝那样的眼神。.“停下!”索诺恩吼道。“我们不能停下!”贡纳叫道,“他们很快就追上来了!”“没错。”索诺恩脸色阴沉,“这样我们谁都逃不了。”他环顾着所剩不多的同伴们,懊悔不已,他曾相信那些被抓的人不会透露他们的藏身之处,但显然,有人没能熬过逼供。虽然及时现了向着洞穴包围而来的士兵,他们还是没能迅逃脱。他不得不分散原本就不多的人手以引开几路士兵,但还是有一路盯上了他们,紧追不放。加上被抬在担架上的博雷纳他们也只有六个人,再分散一次,追来的人很容易就会现脚印对不上……“索诺恩!”有人催促着,他明白他得尽快拿个主意。如果博雷纳还醒着,他说不定会有办法,但是……索诺恩看了一眼担架上昏迷不醒的男人。他们逃出洞穴没多久博雷纳就晕了过去,他只能依靠自己的判断。身后一阵响动,几个人从森林里钻了出来,出现在他们面前。——不是敌人。“……精灵?”索诺恩惊讶地叫道。“法尔博!”贡纳在他的弟弟向他冲过来的时候吼了一声,说不出是高兴还是恼怒,“你怎么还在这儿!你们不是应该去巴拉赫吗?!”“我们现了一队士兵……法尔博想回来通知你们。”诺威解释着。“蠢货!”贡纳骂道,“你以为我们现不了那些家伙吗?!”“诺威……”索诺恩在瞬间做出了决定,“我知道这件事与你们无关,但是拜托,请带走博雷纳!”他知道眼前的冒险者是可以信任的——他们完全可以丢下法尔博不管,而不是冒着危险跟他一起跑回来。卐 `精灵用询问的目光看过自己的同伴,没人表示反对。“带去哪儿?有什么安全的地方吗?”他问道。“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索诺恩苦笑着,“就……先带他离开!”“有个村子,”贡纳说,“就在——”“不用告诉我。”索诺恩打断了他,“我们不知道会更好一些。我们已经遇到过一个能控制我们的灵魂的怪物,谁知道还会不会有第二个?你带着法尔博跟他们一起去,我和其他人留下来引开追兵。”“可是……”贡纳犹豫了一下,“我们不需要确定一个能碰头的地方吗?”“只要还活着,总能再见面的。”索诺恩拍了拍他的肩膀。诺威让阿坎尽量轻柔地抱起了博雷纳。为了一个将死之人,可能会有更多人死去,但精灵明白,有很多事并不能如此简单地权衡得失。“请好好照顾他。”索诺恩轻声说道,带着由衷的感激,“我们欠你们一个人情。”诺威笑了笑:“下次见面时再说吧。”.夜色在不知不觉间降临。流云后透出若有若无的月光,惨淡地照着林间。“我想他们成功了。”诺威从树上跳了下来,“没人追过来。”“那我们可以歇一会儿吗?”娜里亚问道,“博雷纳看起来不太好。”他很可能好不起来了——诺威低头注视着男人在月光下青的脸,死亡的阴影笼罩着他。“我不想这么说……”精灵犹豫着,“但他可能没办法撑到……不管是哪里。”贡纳好久说不出一句话来。博雷纳曾经拒绝离开洞穴。他说他快死了,甚至很可能死在逃走的路上,还会害更多人因他而死。但只要他还有一口气,他们都没办法死心,更不会丢下他。“他不能死……”他喃喃地,一遍遍地重复,“他不能死……”“那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事。”诺威轻声叹息,“或许诸神对他另有安排。”“诸神?”贡纳的面孔有一丝扭曲,“当野蛮人烧掉大半个镇子的时候诸神在哪儿?当那些冒险者毫无顾虑地用魔法轰掉凯里家的铺子时候诸神在哪儿?是博雷纳让库兹重新变成一个让我们能活得下去,甚至有那么一点尊严的地方,而诸神所做的就是让一个被他救过的野蛮人杀了他?!”他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捂住了脸。法尔博看看自己的哥哥,又看看博雷纳,带着歉意对诺威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一直呆呆地坐在一边一声不吭的埃德突然站了起来,在依旧被阿坎抱在怀里的博雷纳身边蹲下,脸上的神情变幻不停,一时茫然,一时坚定,一时犹豫,一时沮丧……“埃德,”娜里亚轻声叫道,“没什么可担心的,你不可能让事情变得更糟了是吗?”泰丝笑咪咪地在埃德身边蹲了下来,她已经猜出了埃德想干什么:“没错,别担心,死马当成活马医嘛,但如果你再这么犹犹豫豫的,他可就真的要死透啦,就算是凯勒布瑞恩也救不回来。”“……他要干嘛?”贡纳疑惑地问,本能地想要把那个看起来就不怎么可靠的年轻人拉开。诺威阻止了他。“让他试试。”“试什么?”贡纳依旧不安。埃德深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气,一手紧紧地握住那个早已在他手心,被捏得几乎开始烫的水晶球,另一只手放在了博雷纳的胸口。他并不知道该如何祈祷,也从来没有学过什么神秘又难念的咒语,但他记得有谁曾对他说过——“只要你真心呼唤,我就能够听见。”他闭上双眼,努力把所有的杂念,把他的彷徨与不安都赶出脑海,让自己沉入梦境中微凉的水底,祈求那滋养万物,能毁灭一切也能让一切重生的力量在此刻展露一丝仁慈。古老的语言如水流般静静地淌进他的灵魂,又从他的嘴里吐了出来。近乎纯白的冰蓝色光芒从他的手心一点点展开,渐渐笼罩了博雷纳的全身,又缓缓退去。埃德睁开眼睛,忐忑地收回手,揉了揉他不怎么通气的鼻子。每一个人都屏声静气地盯着博雷纳,但他并没有奇迹般地立刻醒来。埃德的脚趾在靴子里不安地扭来扭去,他想拔腿逃走,或者把头埋进雪里,或者——或者他可以再试一次。他确定他刚才的确是有感觉到什么的。他咬咬牙,吸气,闭眼,再一次把手放上博雷纳的胸口。“埃德。”娜里亚突然开口叫道,声音里带着惊讶与欣喜。埃德已经感觉到了手心上那更为强壮和平稳的搏动。睁开眼,他的目光正对上博雷纳蓝灰色的眼睛,男人眨着眼,从刚刚醒来的恍惚中挣脱,好奇地看了看埃德还放在他胸口的手。“……你是个牧师?”他开口问道。“呃……”埃德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博雷纳!”猛冲过来的贡纳差点把埃德撞到一边,又忙不迭地道歉,眼中充满了惊讶和感激。“感觉如何?”诺威问道,没办法控制脸上越来越深的笑意。“好多了。”博雷纳努力想要从阿坎的怀里挣脱出来,被一个大个子像抱小孩一样抱着大概让他有点不自在。但他很快停止了挣扎,乖乖地躺着不动。“还是有点痛。”他说,“但是……我想我不会死了,至少不是现在。”他终于咧开嘴笑出声来,带着难以置信的喜悦大声宣布:“我不会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