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是奎林软禁了布鲁克?修安,还不如说是老牧师自己选择了留下。 阿伊尔家的宅邸不是洛克堡,并不能阻碍魔法的力量,身为高阶牧师的布鲁克可以随时离开——但他却平静地待了下来,而奎林也一直把他当做最尊贵的客人对待。作为回礼,布鲁克会告诉奎林一些消息,一些分散在整个大6上的水神的牧师们传回的消息,让奎林比很多人都更早知道此刻在斯顿布奇生的一切……以及更多。柯林斯圣地或许消失在一片迷雾之中,肖恩?佛雷切或许遭人质疑,水神的圣者也可能另有其人……但水神神殿的力量,并没有就此瓦解。有时奎林不禁会怀疑布鲁克到底为什么会留下。是别有用心……还是知道奎林的别有用心?他真的像看起来那样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从来没有离开过吗?他到底知道多少?……那些说不出的忐忑让他在面对老人时总有点心神不定。他用了一点时间调整呼吸,轻轻敲响老牧师的房门,却等待了比平常更久的时间才得到回应。布鲁克从窗前的椅子上站起身来,半开的窗帘让清晨柔和的阳光洒满整个房间,也让外面的守卫一眼就能看到他的身影。茉伊拉的出现似乎并没有让他吃惊,沿着皱纹绽开的微笑在恰如其分的恭敬中带着几分属于长者的慈爱。“王后陛下。”他从容地向茉伊拉低头行礼。相比之下,茉伊拉匆忙而僵硬的回礼就显得太过紧张。“修安大人。”她轻声开口,神色拘谨,说出口的话却简单而直率:“我知道这是不情之请……您能陪我回斯顿布奇吗?”奎林站在一边,不动声色。他记得刚才王后的要求只是“让修安大人将我传送回斯顿布奇”……现在的请求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其他,他猜连茉伊拉自己也未必能说得清楚。他或许应该提醒王后,“关押”布鲁克?修安是国王的命令。在昨晚那样的情形之下放走斯科特和埃德是一回事,公开违抗国王似乎神志清醒时的命令又是另一回事……无论如何,安特?博弗德还活着,这样的举动,对茉伊拉想要的“稳定”并没有什么帮助。? ?但他最终只是选择了一言不。那突兀而不合常理的请求让老牧师的脸上也流露出一丝惊讶。“我想您已经知道现在斯顿布奇的情况……有些危险?”他问。茉伊拉点了点头:“阿伊尔大人已经告诉了我。但这是我的责任,大人。国王……”她咬了咬嘴唇,留下一圈淡白的齿印,“……卧病,而王储年龄尚小。如果我们现在抛弃了洛克堡和斯顿布奇,更多人会在混乱中死去,而且……恐怕我们就再也回不去了。”“您的勇气令人敬佩,陛下。”布鲁克垂目向她躬身,“但应该有比将您自己置身险境更好的办法。”“或许有,但我想不出。”茉伊拉坦白地承认,笑容虚弱又苦涩,“这是我能想到也能做到的最简单的办法……您这算是在拒绝我吗?”她问得如此直接,反而让布鲁克愣了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我可以带你回去。”在她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意料之外的声音,平静而低沉。茉伊拉猛地回头,心脏不受控制地向下一坠,然后仿佛要冲出胸腔一般狂跳起来。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只是下意识地又一次伸手抓住了奎林的手臂,几乎站立不稳。维萨城城主的惊讶与慌乱一点也不比她少,但仍竭力保持着镇定。“……斯科特?克利瑟斯。”他开口叫出那不之客的名字,昨晚那些混乱的画面在脑中一闪而过,留下一片鲜明的血色。“我想我不需要召唤守卫?”他冷静地问道。即使看见斯科特现身,布鲁克也没有表现出丝毫意外,那让奎林十分怀疑这位“客人”并不是第一次造访此处,也十分怀疑即使叫来了守卫又能有多少用处。?斯科特淡然一笑,摊开双手,让它们远离腰间的长剑。阳光照在他的金上,照进他浅蓝色的眼睛,让他看起来与昨晚那个浑身是血,毫不留情地夺走了十几条生命的男人,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抱歉。”他望着茉伊拉,语气诚恳,“我并无意让你受到惊吓。”茉伊拉脸色白地摇了摇头,虽然不确定他是指昨晚还是现在。她的目光落在地上,阳光把斯科特的影子清清楚楚地印了出来——至少他并不是鬼魂。“你真的愿意帮我?”开口时她的声音仍微微颤。“如果您愿意相信我的话。”斯科特坦然直视着她。茉伊拉犹豫片刻,缓缓放开了奎林。“……陛下。”奎林简单的称呼里带着警告的意味。站在眼前的男人即使神色平静,一动不动,也能让人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危险……一种无法形容的气势。更何况没人确切地知道他如何死去……或是否真的死去,又是如何归来,以及——为何而归来。奎林确信他可以轻易而举地杀了安特,无论国王身处多少人的保护之中……如果他真的想要为自己复仇的话。他听说过许多传言,也曾亲眼所见,这个男人。是真的能带来死亡的阴影,和地狱的火焰。也许他想要的更多?也许他的仇恨不是安特简单的死亡就可以消除?也许他想要毁灭这个他曾为之战斗,却践踏着他的鲜血生存下来的王朝?在他身后,布鲁克一言不,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我相信你。”茉伊拉轻声说道。.回到曼西尼家中时,茉伊拉脸上怔怔地挂着一种说不出是喜是忧的恍惚,那让阿格尼丝歪着头看了她半晌,也无法判断她任性的要求是否得到了满足。“所以,怎样?”她不得不开口问道,“阿伊尔大人和那位被他的女神抛弃的老牧师愿意陪你一起疯吗?”茉伊拉清醒过来,瞪了她一眼,却不知道该从哪一点开始责备她不敬神也不愿承担任何责任的妹妹这一句话中肆无忌惮的评价。但她或许是真的了疯,才会相信斯科特……噎了片刻之后,她索性放弃了思考了那一时冲动或别无选择的决定,转而问道:“弗里德里克在他的房间里吗?我有话要跟他说。”“至少在我刚才离开的时候,他正试图用一个不知道用哪儿听来的故事哄他精力过剩的小妹妹睡觉。”阿格尼丝打了个无精打采的呵欠,“我觉得他干这个要比我拿手得多,就放心地交给他啦。”茉伊拉无奈地摇着头走向孩子们的房间,心中却也有一些微微的骄傲。弗里德里克是个好孩子,聪明,活泼,兴趣广泛……虽然对每一种兴趣都没有太过长久的热情。或许因为身为长子又是王储,他被骄纵得多少有些跋扈,平常既不喜欢跟他文静乖巧的弟弟布兰登待在一起,对他爱哭的小妹妹朱恩更是缺乏耐心。但在这短短的几天里,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他却表现得异常冷静又可靠,几乎不像是个还不到十二岁的孩子……他不像安特,也不像茉伊拉,倒是更像欧格登,她几年前意外去世的长兄。如果欧格登在这里……茉伊拉摇摇头,甩开那无用的怀念。还在走廊上她便听见了朱恩那极富穿透力的哭声——看来她不怎么喜欢弗里德里克的故事。站在门前的守卫正面面相觑,似乎犹豫着是不是该进去看看情况。茉伊拉和阿格尼丝的出现显然让他们松了一口气,殷勤地为她们推开了门。对他们来说,小女孩无法阻止的尖锐哭声,大概是比利剑还要可怕的武器。门内的情形却让嘴角刚刚聚起一点笑容的茉伊拉僵在了那里,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成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房间的中央,正把弗里德里克软绵绵的身体甩上肩头。他回头看她一眼,轮廓分明的面孔似曾相识,深陷的眼窝里,黑色双眼暗沉沉的没有一丝光亮。他对惊呆在门口的人视若无睹,只是自顾自地伸手抓向布兰登。被吓坏了的小男孩动也不动地瘫坐在地上,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滚开!放下我的孩子!”茉伊拉厉声叫着,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守卫们也终于反应过来,端着长矛冲向那不知从何而来的敌人,却又投鼠忌器地不敢全力攻击。男人伸手抓住了一支长矛的尖端,被割破的手心里鲜血缓缓滴落,他却似乎没有一点感觉,只是低头看着茉伊拉迅把布兰登从他眼前抱走。他缓缓地皱起眉,似乎艰难地思考着什么,然后拉过长矛挡开另一击,忽地转身冲向窗口,在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号哭和茉伊拉一声不由自主的尖叫声中撞破了华丽却并不坚固的玻璃,落进外面的庭院,没几下就消失在浓密的花丛中,动作快得几乎不像是人类。茉伊拉放下布兰登冲向窗口,浑身抖地看着守卫们追了上去,试图爬上窗台,却被阿格尼丝拦腰抱住,拖了回来。“别傻了!”她恼怒地在她耳边大叫,“你又追不上他!……去看看朱恩,茉伊拉,去看看你女儿!她在哭呢!……”耳朵里像是堵了什么,妹妹的声音听起来沉闷又怪异,让茉伊拉几乎疑心眼前的一切都不是真的,自己只是陷在了一场噩梦里。可这不是梦。无力地软倒在地上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了那个男人的名字——那是拜厄?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