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埃德并没有指望所有人都能在一年之内彻底忘记他,或许在从进入斯顿布奇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落入了别人的眼中。夜已经深了,周围寂静无人,如果真有什么“意外”……像这样的老街区,人们多半只会在“意外”结束之后打窗子里警惕地看上一眼。他们各自收回视线,保持着沉默,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娜里亚并没有带剑——但她靴子里的短剑绝对还插在那里。埃德迅地准备好了法术,几乎有点期待敌人的出现……他觉得他需要一点小小的泄。跟踪者始终不远不近地咬在他们身后,却似乎并没有攻击的打算。淡淡的月光落下来,把他们的影子投在地面上,古老的街巷在他们平缓的脚步声中显得温柔而静谧。大部分时间,他们的影子几乎完全交叠在一起……意识到这一点时,埃德慌乱地现,他又一次不知不觉地走神了。纷乱的记忆让最后一段短短的路程变得分外难熬。他又一次无法控制地想起在巴拉赫他们假扮成一对年轻的夫妻时,他插在娜里亚间的那朵鲜红的花;想起他教她跳舞时相握的手和他失败的告白……那一晚月下的玫瑰香气扑鼻,它们不知道他的悲伤与烦恼,它们也不在乎,就像今晚迷人的月光一样。他在苦涩的自嘲中平静下来,心中却有一丝隐隐的绝望。 她离他这么近却又这么远……他总是试图不去多想什么,并且告诉自己,她还愿意站在他这样一个只会给她带来各种麻烦和危险的“朋友”身边,他已该感激涕零。但现在,他不得不怀疑自己还能忍受多久。推开院子的门时,娜里亚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轻快起来,埃德却犹犹豫豫地停在了门口。“也许我还是该回家……”他说,“我是说,上城区那个家。”娜里亚回头疑惑地对他皱眉。“现在?”她问。“唔……”埃德含含糊糊地说。“这样……不太好。我们不该这样……单独住在一起……”他们毕竟不是“一对年轻的夫妻”……虽然他还不至于蠢到把这句话说出口。娜里亚瞪着他,眼中的疑惑渐渐变成了气恼——她听懂了。“好吧。”她硬邦邦地说,“再见!……谢谢你送我回家!”然后她用力把门拍在了他的脸上——差一点点就真的拍在了他的脸上。埃德慌慌张张地伸手抵住了门,羞愧得想一口咬掉自己的舌头。他在想什么呢?敌人或许还在附近。他可不能让娜里亚一个人待在这儿!“我的错!我的错!”他慌乱地道歉,“我都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呃,我一定是喝多了!”娜里亚从门缝里露出半张脸,脸上的神情说不出是生气还是想笑。“你喝得还没我多!”她说,但还是板着脸松手让他钻进了门。埃德嘿嘿地笑着。自暴自弃地想着那个跟踪他们的家伙看到这一幕不知会作何感想……啊,算了,反正他的名声也已经不可能再糟。.娜里亚让埃德睡在了艾伦的房间里——在她控制不住地将整个房间清扫了一遍之后。位于二楼的卧室反而比一楼闻起来还要糟,即使收拾整洁又打开了窗,还是弥漫着淡淡的霉味。埃德大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呆,绝望地意识到这又会是另一个不眠之夜。黑夜中,一切细微的声响都被放大。他能听得见老鼠在天花板上欢快地跑来跑去,一只大概是蜈蚣之类的虫窸窸窣窣地从墙角爬过,白蚁在啃着床头的木板,停一阵儿响一阵儿……那些声音奇怪地反而让他自烦躁中渐渐平静下来。然后。夜色最深时,某处传来一声吱呀一声轻响。那声音很轻,并不像笨重的木门被推开时的声音,倒像是没有关好的衣柜自己打开了一点点……埃德却猛地坐起身来。这栋房子并不是只有两扇门可以出入。他踮着脚溜到门边,仔细倾听。上楼的木梯因为老旧而有轻微的变形,再敏捷的人踩上去也不可能没有一点声音……但他没有听到脚步声。——不,他听见了另一个人的脚步声。娜里亚一把拉开房门,跑到走廊上对着楼下大叫:“嘿!谁在那儿?!”当然啦,这是她的家……她有充分的理由如此理直气壮光明正大。埃德苦笑着走出房间,在栏杆边探头往下看了一眼。娜里亚气势汹汹地一手举着蜡烛一手提着剑。但微弱的烛光还不及月光明亮。一楼的窗子还开着,月光之中,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从黑暗里走到他们的视线之内,抬头向他们举起双手。“我知道现在并不是适合拜访的时间……但我们能不能把声音放小一点呢?”他有些无奈地说。——是那个在鹦鹉螺号里大大咧咧坐在他们身边的酒贩子。他旺盛的金和胡子在模糊的光线中毛茸茸得像个矮人“我还以为你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呢。”娜里亚冷冷地哼了一声。“而且我也没有听到该有的敲门声。所以,就算我把你的尸体拖到斯顿布奇的守卫的面前,大概也不算犯罪吧?”她显然心情不好……而埃德怀疑那并不只是因为这个半夜出现在她家里的家伙。他不由自主地缩了一缩,没敢吭声,楼下的男人沉默片刻,苦笑了一声。“我有点无法确定你是真的没有认出我。还是像从前一样讨厌我的呢,娜里亚。”他说。他的语气和口音都已经完全改变。娜里亚愣了一下,惊愕又茫然地望向埃德。“唔……”埃德挠了挠头,确定她之前是真的没有认出来:“是的……那是他。”“……你什么时候认出来的?”“呃……在酒馆的时候?”娜里亚看着他,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你早就认出来了……却没打算要告诉我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