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自云间一跃而出,斯顿布奇迎来了又一个阳光灿烂的夏日清晨。巨大的落地窗外榴花似火,鸟鸣啁啾,昨夜的混乱和血腥,恍惚就像是一场噩梦。但那不是梦……否则他们现在也不会在这里。埃德收回目光,转头看了看脸色阴沉地站在他身边的菲利,又看了看面前紧闭的大门。石榴厅的大门。雕刻精美,装饰华丽,镶嵌其上的宝石殷红如血……却并不能完全隔绝从其中传出的争执声。“你不一定非得在这儿的。”菲利突然开口,“我可以告诉那些混蛋你受了伤需要休息……”“就像斯科特?”埃德苦笑,“我是唯一知道那里面到底生了什么事的人。就算能躲过今天……”厚重的大门被缓缓拉开,宣礼官中气十足的声音抑扬顿挫地报出他们的名字。“伟大的水之女神的骑士,菲利?泽里;欣顿男爵,埃德?瑟伍克?辛格尔。”刚刚迈出腿的埃德笨拙地绊在了自己的右脚上,差点摔倒。诸神在上……他都不记得这个父亲花钱给自己买来的爵位,也从来没有人提起过——他们大概也是绞尽了脑汁才给他挖出这么一个“合适”的头衔。王座之上,茉伊拉疲惫地对他笑了笑。“我很抱歉在你经历了那么糟糕的一切之后还要让你来到这里,孩子。”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却依旧温和,“但我们需要有人能够解释昨晚生了什么。”“需要解释”的不只是地面上陷下去的那个大洞,还有从里面挖出来的几十具尸体。那其中包括了泰利纳?克利瑟斯……以及好几个出生名门的年轻人。他们的死亡比亚伦?曼西尼坍塌殆尽的宅邸和地底的密室更“需要解释”。而埃德怀疑,“真相”大概不是他们愤怒而悲伤的家人能够接受的。红毯旁拥挤的人群在这片刻之间保持了沉默。埃德能感觉到每一道视线的烧灼——愤怒的,疑惑的,幸灾乐祸或虎视眈眈……上一次他面对这样的场面时,站在他身边的,似乎也只有菲利。圣骑士侧头看了他一眼,迈开长腿,以他惯常那种晃晃悠悠,漫不经心的姿态,大步向前。当他们在王座前的台阶下站定,低语声已经迫不及待地如潮水响起。茉伊拉举起一只手,微微皱眉,从她身上散出的、属于王者的威严让埃德为之惊讶。但俯身向他时,茉伊拉的神情却依旧是他熟悉的的亲切。“告诉我们,孩子……告诉我。”她轻声开口,看起来更像是要关切地拥抱他,“我向你保证,没有任何妄加的罪名会落在你身上。”“如果他真的无辜的话!”康吉尔伯爵怒气冲冲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他的外甥是死者之一——身披红袍,脸上血肉模糊。“正如我所说,没有任何‘妄加的罪名’会落在他身上。”茉伊拉挺直脊背,提高了声音,“我说错了什么吗?”康吉尔伯爵僵硬地躬身致歉,紧紧地闭上了嘴……但他的怒火只会更加炽热地燃烧在心底。埃德有些不安。茉伊拉十分明显地袒护着他,他对此心怀感激,但王者有所偏袒,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何况真正的国王弗里德里克和茉伊拉的父兄都不在洛克堡——他们还带走了一半的近卫,一旦情况有变……他到底能够说出多少“真相”?.回到耐瑟斯神殿时,埃德和菲利都异常沉默,沉默得让跳出来迎接他们的尼亚都不安起来。“……有那么糟吗?”他问,“我是不是该在门口设几个陷阱,以防国王的军队突然破门而入?”“……这不好笑。”菲利黑着脸说,“你是不知道弗里德里克想这么干有多久了吗?”“事实上,这还真的挺好笑的。”尼亚抱起双臂,一脸感慨的样子,“如果你认真想一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是以多么诡异的方式连在一块儿的。”没人理他——虽然他说得一点也没错。但认真去想这些,试图理出个头绪,只会让人疯。埃德拖着脚步走到有树荫遮蔽的走廊边,蔫蔫地蹲了下去。他觉得精疲力尽,比跟一条龙打了一架还要累——倒不是说他真的有跟一条龙打过。为了能给出一个不至于引火烧身,又能稍稍安抚那些因为失去亲人而怒不可遏的贵族们的“解释”,很多地方他不得不含糊其辞,最后,听起来那些年轻人……包括泰利纳?克利瑟斯,都像是受了什么神秘而不可抗拒的力量的诱惑——无论他们犯了什么错,那都不是他们的错,毕竟他们都是被控制的。然而这依旧不能让人满意。事实上,大概就没人满意。这样的死亡毫无荣耀可言,也没有实实在在的凶手可以追究——既然死者不能复生,“荣耀”和“复仇”便成了最重要的事。埃德完全能够理解这个,但他再也不会蠢到让自己变成需要承担错误的那一个。他毫不退缩地据理力争,但情况对他十分不利……就像上一次一样。而原因居然是,他是唯一活下来的人。没人能证明他所说的一切,就算是菲利也没有看到全部,肖恩和尼亚不可能出现在石榴厅,而他们冲进密室时,活着的也已经只有埃德和拜厄……这种时候再把拜厄牵扯出来绝对不是明智之举,能够以绝对的力量压住所有人的斯科特又不知所踪——这当然不是长久之计,但至少可以给他们争取一点时间。不,也不是完全没有人可以证明——埃德愁眉苦脸地想着。如果被人知道他暗中跟布卢默?克利瑟斯见过面……结果如何他简直不敢想象。“那家伙说了什么吗?”菲利问道。埃德拍拍自己的脸,振作起来。是的,他们还有一点希望——在亚伦?曼西尼的身上。但他们真的能从“那个亚伦?曼西尼”的嘴里挖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吗?他对此深表怀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