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很短却也很长的故事,而埃德并没能把它讲完。 快要离开上城区的时候,一个从半空里飘下的声音打断了他:“嘿!这两位英俊又可爱的年轻人,不想在这个迷人的夜晚,来一场令人心跳的冒险吗?”埃德抬起头。尼亚像只拉着细丝的蜘蛛一样倒挂在他们头顶的树枝上晃来晃去,昏暗的夜色中,也能看见他笑出的一口灿烂的白牙。“……不想。”伊斯说。“……你小时候从来不会拒绝一场冒险的。”尼亚叹气,“到底是斯科特还是艾伦把你养得这么无趣?”“你现了什么吗?”埃德不无期待地问。“跟我来你就知道啦!”尼亚过于热情的语气听起来活像个拿糖块引诱小孩儿的骗子:“来嘛!会很有趣的!”——“别相信尼亚。”那句警告从埃德从脑子里冒出来,又被他揉成一团塞回角落。“希望这场‘令人心跳的冒险’不需要我爬树。”他说,“虽然娜里亚总说我像只猴儿……但我真的不怎么会爬树。”尼亚哈哈笑着一溜烟从树上窜了下来,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埃德觉得他才真的像只猴儿……或松鼠之类的。“不用爬树。”尼亚向他保证,“我怎么可能带一条会飞的龙去做那么无聊的事呢!”并没有同意参加冒险的龙恼怒地哼了一声。但谁都知道,他不可能真的拒绝。.跟着尼亚跳进一个黑乎乎臭哄哄的坑里的时候,埃德觉得他宁可去爬树。他钻过极北之光被废弃的下水道,也曾经在成堆的亡灵里转来转去,但斯顿布奇的下水道里令人窒息的恶臭,简直出了他能忍受的极限。他被薰得晕。但对着嗅觉灵敏的伊斯更臭的脸,他一句也不敢抱怨。他也不知道谁在下水道的角落里挖了这么一个大坑……它比他预料的要深得多。风在耳边嗖嗖的响。并没有做好准备的埃德怀疑自己搞不好会摔断腿……在他想起他可以用一个法术来减缓自己下落的度时,双脚终于触及了地面。但那并不是地面……那是某种软乎乎又弹性十足,像一块巨大的肥肉般……难以形容的东西。埃德被弹起来又溜到一边,挥舞着四肢像块热锅里的黄油般控制不住地滑来滑去;伊斯在落脚时失去了平衡,差点砸到他身上……黑暗中火光一闪,尼亚举起火把在一边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手舞足蹈七歪八扭,嘴角几乎咧到耳边。“很有趣吧?”他说。“呸!”伊斯回答。他把挣扎了半天也没能爬起来的埃德从那块“肥肉”上拖了下来,余怒未消地扬手掷出一团冰冷彻骨的空气。埃德晕乎乎地对着地上那一大坨黄不黄白不白的东西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来那是什么。“唉唉……真可惜。”尼亚一脸遗憾地踢了踢那已经被冻硬的一坨,“我还想挖回去垫床的……它冻透了吗?还能活过来吗?”埃德打了个哆嗦,连退三步:“它是活的吗?!”“不过是块蘑菇。”伊斯没好气地说,“还是块连娜里亚都不可能做得好吃的蘑菇!”“但依旧是块有趣的蘑菇。”尼亚对他摇摇手指,“放轻松,伊斯……如果你一直这么暴躁,是无法好好享受这里的神奇之处的——这样的话,冒险的乐趣又在哪里呢?”埃德吐出口气,深以为然地点头,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那块“蘑菇”。“跟我来,跟我来,这地方值得一看的东西还多着呐!”尼亚得意地举着火把,哼起荒腔走板的小曲儿,转身走进黑暗的通道。墙壁在火光中闪烁出点点光芒。埃德原本以为那是宝石之类的……终于看清的一瞬间,他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那是虫——各种各样的甲虫,坚硬的甲壳流光溢彩,一点也不比宝石逊色,美则美矣……也还是虫啊!“……好好享受。”伊斯说,小心眼地把他哭笑不得的朋友扔在了身后。强烈的好奇很快战胜了短暂的不适。埃德犹豫着要不要撬下一只虫来看看它到底为什么还能这样栩栩如生,但想想还明智地放弃了——他担心尼亚对“有趣”的标准跟常人不大一样……他最好还是什么也别碰。他们在蜿蜒的地道里爬上爬下。埃德觉得这地方就像某只了疯的兔子挖出来的洞,乱糟糟的没有一点规律,地道旁偶尔会冒出类似储藏室……或更像垃圾堆的大坑,坑里杂七杂八地堆积着酒桶、麻袋、椅子、破布、武器、水果……那个孤零零地躺在一个倒扣的银盘上的苹果只是微微有点蔫,埃德却隐约意识到,这地方大概已经被它的主人抛弃了许久。经过另一个大坑时他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觉得那根挂在把干草叉上的腰带似曾相识。他拉住了伊斯,指给他看:“是不是有点眼熟?”伊斯不耐烦地瞥了一眼,一把扯过了腰带。价值不菲的腰带是法师们常用的款式。漂亮的褚红色,雕刻了花纹的黄金带扣,两条皮带一条从左肩斜到右腰,另一条可以在腰间系上一圈,上面大大小小排列了十几个暗格或小腰包,里面甚至还装了东西……伊斯从里面摸出块橄榄石又随手扔掉,微微皱眉:“那个跟拜厄一起来杀我的愁眉苦脸的蠢货法师,是不是也有这么一条?”他的记忆力比埃德自己的要可信得多,那让埃德能够确定自己的怀疑。“德阿莫。”他轻声说,“他叫德阿莫?卡普。”“这地方不可能是他挖的。”伊斯说,“他还不够强……也不够疯。”埃德默默地点头。他想他或许终于能解开那个罗莎和赛斯亚纳也没能解开的谜——从自己的法师塔里消失无踪,再也没有一点消息的德阿莫,到底去了哪里。以及……奈杰尔?洛维扔给他的那块石板,到底来自哪里。“……尼亚!”伊斯放声吼道,“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