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崇山而来,烈火因其而灭,所行之处,新木,雏花复绽,拨云见日。
每每读到此处,杨池都情不自禁,心向往之,幻想着圣人口中的大英雄,想象着自己成为大英雄的样子,那一定很美。
但真当到此刻,杨池却心生了胆怯,即使他不去看,那响彻天际的雷霆也还在提醒着他,他已命不久矣。
难道成为大英雄,就必须不惜此身,以命相博吗?
正在杨池百思不得其解时,那烦躁的催命的雷声却骤然而止。
他小心的睁开眼,一个鲜红的人影仰面直视着天空的妖魔,低声道:“停下。”
天空的怪鸟竟真的停下了他的伟力,盘旋在漆黑的天幕中,不敢再接近一步。
那人衣衫褴褛,鲜红的血液中混杂着黑色和白色的污秽,腐烂,腥臭的气味顺着狂风吹来,唯有眼睛,清澈的像是家乡的那条小溪。
路神人回首,拉起杨池,扶他靠在断墙上,赞许道:“无论如何,孩子,你的勇气都值得你自豪,你让他见识到了我们的美德,这会是你今后的人生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愿这份勇气可伴随你战胜一切苦难。”
“没用的,我活不久的。”杨池苦笑道,随即又小声说道:“可是我还不想死。”
杨池想成为圣人口中的大英雄,但他又不想就这么死去,他才十三岁,在别人的人生才刚刚开始的时候,而杨池他却就要准备离开了。
人生对于杨池来说,是个渴望而不可得的东西,他还没有见过群山,见过汪洋,也还没有遇见那个他命中注定的人,纵使他如何努力,却仍然无法改变,命运的咽喉,从没有向杨池展露过。
这句话路神人今天听的太多了,有因为妖魔肆虐而受苦的百姓,也有那些被他杀死的妖魔,他们都不想死,使劲浑身解数,但仍难逃一死。
“生死由天而定,你我皆不能掌控,但也许,还有另一种延续下去的方法。”路神人道。
路神人站起身,摊开双手,于心中默念着真言。
扶铮意识到了什么,他嘶吼着,咆哮着撞击着天幕,却被一张无形的大网束缚,任他狂风呼啸,也撕不破一个口子。
神人曾警告过他们,事不过三,而如今他们的行径已经触犯了神人的底线,也是该处理干净了。
以吾之躯,聚天地之灵,铸此绝世一剑,诛邪除佞,大天造法,天地无极,神来一剑!
点点光芒从他周身射出,比太阳还温暖,光芒冲破漆黑的天幕,照亮了世间,此刻,路神人已然已经成了新的太阳。
“以道义,以思念,继续活在那些人的心中,他们将记住我们的名字,然后告诉后人,我们曾经来过这里。”路神人浅笑,光芒淹没杨池的视线,但他仍记住了神人的样子。
一柄黄金圣剑自上而下刺穿黑暗,那是一柄由光辉所铸的剑,灼灼其华,连太阳比之也逊色几分,那扶铮只一合就被这利剑刺穿,被光辉灼烧成了灰烬,杨池目睹了神迹,不只是他,所有活着的人都看到了这一幕,即使隔着重山叠嶂,也挡不住它的辉煌。
片刻,剑刃散去,光辉融入万物,而执剑之人,也于这光辉中消失不见,但那刻在剑上的执剑之人所要传递的信息,已经到了那人的身边,没有人知道,这惊天一剑,是为了告诉她,一个将来只会她一人知晓的秘密,神人之名。
云散,见日。
业开怀大笑,那通天的一剑比他所见过的所有神来一剑都有过之而无不及,还有有什么比这凝结了一个神人一生的精血,而释放出的开天辟地的一剑更有乐趣的呢。
但随着那剑的消散,业又惆怅起来,越是美丽的东西,却越是不长久,今日过后,又要空等数十载,才能再次看见这一幕了。
神来一剑,历代神人的终极之术,以自身毕生修为为代价,将天地间磅礴的灵气注入身体中,从而释放出的诛杀一切罪孽的利刃,而当这一剑斩出,神人的身体也会被那无法承载的的灵气从内而外的破坏殆尽,与那惊天动地的一剑一起,消失在天地之间。
业拍拍屁股,伸了个懒腰,转身迈入长乐馆的大门,她跨过门槛,瞳孔一震,疑惑的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永恒的存在,短暂被身后的人惊到了。
路神人望着业的背影,一时失神,笑道:“大概是我也还不想死吧。”
业皱着眉头,她快步跑到神人身边,绕着神人打转,甚至忘记了他与路神人本是死敌,对方是来取他性命的人,她死拽着头发,恨不得把头皮都拽秃噜了,只愿想通神人活下来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