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岳既然人送王炮仗之名,为人的冲动自然可想而知。他哪里耐得住性子,当即就从外东厂气咻咻地回了宫来,直奔黄瓦东门内的司礼监衙门。一进里头,他险些和出来的陈宽迎面撞了个满怀。
“老王,你怎么又这么风风火火的?”
“我要见萧公公,人在不在?”
陈宽听说王岳要找萧敬,愣了一愣后方才笑道:“真是不巧得很,萧公公才告假回了私宅,说是明日才能进宫当值。你要真有什么急事,派个人去送信也成,要不然亲自跑一趟也成。不过若是没什么急事,还是别往什刹海的那宅子跑,那地方向来是萧公公躲清静的地方,最不喜欢别人往那凑。况且那种田园逸气,不是咱们喜欢的调子。”
“唉,怎么都凑在一块了!”王岳没好气地拧紧了眉头,盯着陈宽看了一回,见来来往往的小太监都往这儿张望,他便拉着人到了自己的直房,把叶广所说的事情一股脑儿全都说了,末了便急躁地问道,“这事儿你说怎么办?”
“我说老王,你怎么好好的管起这事情来了?”陈宽只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不得不苦口婆心地劝解道,“这事儿叶广分明是刁滑得很不肯沾手,所以才禀告了你,可你现在往上报,皇上信不信都是你的职责,可你要是不报,他日追究下来,他叶广就算尽到责任了,竟是进退都便宜。依我看,就算太子殿下真的装病,那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你应该听见了,不止是太子,那刘文泰醉酒之后对人说,他可是遇到了两个装病的人!他是御医,宫中太后皇上皇后都是好好的,那除去太子之外,还有谁够格让他去诊病的?我回宫之前特意让东厂的番役们去打听了一下,结果可好,这刘文泰还给吏部侍郎焦芳诊过脉!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司礼监弹劾焦芳和保他的人都闹成什么样子了!”
此话一出,陈宽的脸色也不禁凝重了下来。然而,思来想去,他还是低声劝解道:“越是这样牵涉广的,你越是该小心。老王,不是我说你,你这急脾气也该改一改了,老是像个一点就燃的炮仗,吃亏的每次都是你。不说别的,这回李公公上斋宫躲清静去了,你却吃了大亏,幸好戴义素来还算公允,否则你指不定倒什么霉!”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横竖我对得起自个的良心就成了。”王岳见陈宽满脸的不赞同,终于霍然站起身来,“你不用劝了,既然萧公公不在,李公公也在斋宫,我这就去斋宫请见,是非曲直,总得让皇上有个公断。”
陈宽眼看着王岳就这么起身径直出了门,想要把人叫住,可他张了张口,最后却无力地叹息了一声,最后索性也拔腿出门去找了戴义。这萧敬不在,李荣在斋宫还不知道是个怎的光景,这当口万一出事能帮忙挡一挡的,也就只有戴义了!
弘治皇帝这些天在斋宫打坐安神,食素不沾荤腥,自觉得精神健旺了不少,再加上已经对司礼监吩咐国事悉照内阁票拟,因而那些烦心事他几乎都没怎么在意。如果不是唯一的儿子不时前来闹腾闹腾,他甚至有一种终于修成正果的感觉。这会儿当听到王岳求见的时候,他虽有些诧异,但想了想还是吩咐把人传了进来。然而,行礼问安后,王岳说出的第一句话就让他的好心情完全化作了乌有。
“王岳,要是你此次还敢胡言乱语攀诬,你知道是什么后果!”
“奴婢当然知道。”王岳又重重磕了个头,旋即双手伏地垂着头说道,“此事乃是锦衣卫打探到的消息,奴婢又特意令番子去打探过刘文泰的行踪,决计有七八分可信。虽不是十分准,但刘文泰掌御医事多年,出了这种事哪可轻忽?而太子殿下更是国之储君,关乎国体,若是被这等小人一而再再而三糊弄,日后成了习惯,后果不堪设想。”
尽管弘治皇帝对于王岳的话恼怒十分,之前也恼火其掌着东厂却突然跟着李荣瞎折腾一气,可用了王岳这么多年,他哪里能不知道这老家伙的耿直性格。然而,别说刘文泰总裁修本草劳苦功高,其多年御医,每逢他有个头疼脑热都是其人诊脉用药,他无论如何不能相信这么一个人竟然会做出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思来想去,他终于站起身来。
“不要惊动太医院。你去外头隐秘地调一个有真手段的大夫来,跟朕去承乾宫。”
尽管朱厚照最初一病的时候,从皇太后到帝后全都到了场,一个个恨不能以身代,可即便是再忧心忡忡的张皇后,也不可能一直留在旁边,因而几日下来,朱厚照就让人在外头看着,自己在宫中忙得不亦乐乎。须知借着在外调拨火器的名义,张永货真价实把一把火枪弄进了宫里,给朱厚照讲了讲其中原理,立时成功撩拨起了这位太子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