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恪不由得满心不解:“爹,这是好事,你叹什么气?”
“是好事,可恩爱夫妻反目的也不在少数。悦儿性子冲动直爽,如今那位伯爷喜欢的时候自然样样都可以包容,就怕日后厌倦了,而且终究齐大非偶……”
“爹,你怎么老是想得这么糟糕?恩爱夫妻反目是有,可也总不及白头偕老的多。满朝文武大臣之中,琴瑟和谐白头偕老的也不少,你想太多了!我觉得徐勋为人爽利有担当,刚刚他也把话都说清楚了,您就不要再瞻前顾后了。”停顿了片刻,沈恪方才直视着沈光的眼睛说,“倘若爹是因为他在朝中太过显赫将来会不会稳当,那就更无须多想了。一荣俱荣一辱俱辱,沈家是怎么在赵钦的觊觎下幸存下来的,想必爹不会连这一点都不明白。”
准岳父和准大舅哥在那交谈什么,徐勋并没有太大兴趣,一手拉着沈悦出了正房后,见院子里几个丫头齐齐看了过来,继而慌忙转身的转身,低头的低头,他却没松开小丫头死命要挣脱的手,径直进了那间摆着绣架的西厢房,又关上了房门。
此时此刻,沈悦也没心思去计较徐勋刚刚毫不避讳的举动了,抬起头就焦急地说道:“你怎么当着爹的面说要送我回南京?你在朝中每天都是做不完的事,怎么离得开,而且之前就那么多人算计你,你要是一走,谁知道会不会三人成虎曾参杀人?”
“傻丫头,我当然知道。”
徐勋轻啄了一记她的红唇,见她立时不依不饶地双手抵着他的胸膛将他推开,他方才箍着那纤腰笑道:“没事,我心里都有数。而且,我也曾经答应过爹爹要回南京为娘迁葬。既然横竖都要回去,便趁着你回去探望祖母回去。南京那些老朋友们,我也得顺道去看看。”
听徐勋这么说,沈悦这才差不多信了,但仍是追问了几句,见徐勋始终闲适轻松,她总算放下心来,但仍是一字一句地说:“你若是离不开就不要哄我。你只要找些可靠的人护送我和爹爹大哥回去就行了。”
“放心,我这人说到做到。”冷不丁捏了捏那挺翘的鼻尖,徐勋方才松开了手,“好了,你爹病成这样,心结也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开的,我要是在那多站,他大约更不自在,所以我就先走了,你这个做女儿的多陪陪他,省得他胡思乱想。倒是你大哥这一年多长进许多,最难得的是为人大气。徐经回江阴去了,唐寅却还在家里住着,你不妨让他拿着墨卷去相交相交。那是苏州四大才子之首,哪怕如今精神都用在了他处,可眼光还在,让人指点指点没坏处。等回头王世坤有空了,让他带着去拜访拜访北监的谢大司成。”
赞兄长大气,沈悦却听出徐勋指摘父亲小气,心中虽不免有些不好受,可还是嗯了一声答应了。然而,回到正房西屋,见沈光已经躺倒睡了下去,兄长静静坐在一旁守着,她踌躇片刻,终究没有上前去说徐勋那番安排,只是一手拨着门帘站在那儿看着。
不管如何,那终究是生她养她十六年的父亲……
而徐勋一路回到书房,在那张大书案后头一坐,随手摊开一张纸来,正要卷起袖子磨墨,他就发现面前多了一个人影。认出是陶泓,他微微一笑就收回了手,等砚台里已经蓄了小半的墨,他见陶泓垂手退出了屋子,就随手提笔蘸墨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一个新,一个旧。在新的下方,他写了一个徐,又写了一个刘,想了想又在刘的下头写了一个焦字,继而便在旧的下方写了诸如刘李谢韩刘等好几个姓氏……好容易把一张简易的结构图写完,他又拿着笔在一个个人名之间连连画画,最后一张纸上乱七八糟的线已经是难以分辨明白。
“京城这边就和冰冻住了似的僵持不下,要想破冰,不如我先纵身跳出去,也许就能牵一发而动全身,而且我毕竟是南京出来的,也该回去经营经营……可这事要是我自个主动提出来,按我从前给人留下的印象,少不得会有人生出提防警惕,最好是别人忍不住,如此方才名正言顺,才会让他们觉得终于成功把一个眼中钉赶了出去……”
喃喃自语着说到这里,徐勋便抬起头,沉吟了好一会儿方才叫来了阿宝:“去灵济胡同请谷公公,就说我请他和刘公公张公公有空来我家里一趟,只道是我家就要办婚事了,有些事得请他们帮衬帮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