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自作主张!若是你们真查了个水落石出也就罢了,偏生语多不实,混淆黑白!”鲜少对这几个亲近内侍大光其火的弘治皇帝劈手丢出了那几份奏折,怒气冲冲地对一旁的乾清宫答应孙洪吩咐道,“孙洪,你亲自去北镇抚司与叶广传朕口谕,限他于金殿传胪之前把贡士徐祯卿的来历底细都禀报上来,要快!”
见孙洪须臾就去了,地上的李荣只觉得心中战栗,竟是不知道这番天子雷霆从何而来。然而,弘治皇帝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接下来又淡淡地说道:“若是叶广查着和东厂差不多也就罢了,不然的话,东厂上下也该好好理一理了!弘治十二年的弊案都已经这么多年了,还翻出来说事,这等兴风作浪的手段就以为能糊弄得了朕?”
“奴婢该死!”
面对这少有的重话,无论李荣还是王岳全都是免冠连连叩头,再不敢有一句辩白。尽管两人最终得以从乾清宫全身而退,但在场的终究还有不少乾清宫答应,这两个顶级大珰被责的消息须臾就透『露』了出去。等消息传到司礼监掌印萧敬耳中,他想起徐勋事先让瑞生递过来的消息,面上虽只是哂然一笑一句话没有,心中却是不无畅快。而消息传到了承乾宫,刘瑾谷大用等人就甭提多高兴了。谷大用甚至还拉着刘瑾哥俩小酌了一杯。
“这下子,看王岳还能怎么横。还是徐勋那小子鬼主意多,如此下去,西厂重开的日子必然就不远了,到时候,老刘,咱们可就不用再看老王岳的脸『色』了!”
“好好,我就等着那一天!”刘瑾口上这么说,心里却忍不住犯起了嘀咕。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贡士,却引来了这么一场风波。太子遣谷大用打探徐祯卿底细是他告诉徐勋的,可当徐勋说让他转告谷大用,打探消息不妨事无巨细不要放过所有优缺点,他还觉得不以为然,如今看来,这位世子爷真的是成精了!
当焦芳得知宫中李荣和王岳遭了皇帝斥责的时候,却已经是殿试读卷接近尾声的时候了。不料事情突然起了这样的变故,他一时只觉得措手不及,可无论怎么想,他都『摸』不清楚情势为何会如此急转直下。然而,更让他又惊又怒的还在后头。
那几个科道言官竟是因奏事无据,哗众取宠,有的罚俸三月到半年不等,有的贬了外官!
而李荣因为这事,之后竟暂时告了病在私宅休养!焦芳在宫中的耳目多半仰仗这位资格极老的司礼监秉笔,而那几个言官也有两个是他心腹,两人全都在贬外官的行列,他这下子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于是,等到了金殿传胪日,他虽然精神抖擞地站在大殿上,可听到那一个个次第唱名的时候,仍然是心里一阵阵怨愤惊怒。当一个熟悉的名字倏忽间传入了耳朵的时候,他只觉得整个人倏然一震,若不是多年的朝仪历练出了不动如山,他几乎就想扭过头去看清楚那个辱了他父子,又让他损失惨重的无名书生。
作为真正的始作俑者,这一日殿试放榜,徐勋就不似之前会试放榜那样只打发了一个金六前去,他放了府军前卫半天假,又邀了王守仁一块前去看榜。
到了地头,黑压压的一片人群却大多数都是看热闹的和各家亲友,而真正的新进士们却要在奉天殿去亲自聆听名次,心理素质不好的当场晕过去也不足为奇。
已经知道宫中那一系列变故的他自然是心情极好,这会儿等着发榜,他就对王守仁开玩笑道:“王兄,你是参加过金殿传胪的,那会儿听到自己的名字时,你是怎么个心情?”
“我么……”遥想当初殿试唱名,王守仁忍不住惘然地眯了眯眼睛,继而才轻声叹道,“那会儿我当然是高兴的,能中二甲第六,也算不负多年所学。只比起父亲当年的状元来,我这名次实在不值一提。”
二甲第六就是全国第七,这还不值一提?
徐勋正在感慨王守仁不愧是立志要成圣的人,不是他这等凡夫俗子可比的,那边厢就传来了一个嚷嚷声:“张榜了,张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