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勋虽是半打趣地说了这句话,可庄鉴仍不免大为不忿,当即冷笑道:“朝中老大人当中,要说知兵的,不是当今兵部刘尚书,而是户部的马尚书,他在陕西巡抚多年,又曾经当过延绥宁夏甘肃三边总制,是有真材实料的,可就算是他知道的虏寇情形,那也是老黄历了至于刘尚书,更是只曾总督两广军务,对于九边军务压根谈不上真正精通。小王子率众一一折服各部,手甚至伸到了朵颜三卫,可是咱们大明呢?
一味收缩再收缩,一味的坚守,可如今的蒙古人已经不是吴下阿蒙,他们已经逐渐习惯了火器,逐渐善于攻城略地,否则咱们大明朝花了那么多钱营建长城,从大边二边一直到次边,这次宣府之战怎么样,新开口长城就硬生生多了个大窟窿原因很简单,新开口的长城是次边,远远不像居庸关的大边那样全都用石头堆砌,而且朝廷也难以为继。这次被毁了,也就是重新用土修补一下,要不用张俊,这一笔开销至少有一半落下各层的腰包。而与其花费这个钱,何至于在草原上多多下功夫?张俊要不是被情报所误,之前也不至于败那么惨”
徐勋这一次出京虽是被赶鸭子上架,但从宣府到张家口堡,再到出兵沙城转战清水河,最后到会同两边援军打了个胜仗,要说他最看重的,并不单单是足以让自己在朝中真正站得稳的军功,而是军中的各层人脉关系。他既然笼络了张俊这个败军之将,就没打算把这样一个人回朝闲置,而同时,大同总兵庄鉴也是他那张名单上靠前的角色。
“刚刚能说出这话来,足可见庄鉴已经有几分服气了。”
尽管是六月末的天气,但把醉意深沉的庄鉴安顿好,张永就习惯性地袖着手一路和徐勋并肩往外走。说出这句话后,他突然停住步子,瞅了左右一眼就对徐勋说道:“对了,这次咱们撤回来的时候若不是杨一清故布疑兵,也不至于会如此顺利全师而退,再加上之前我挑庄鉴出兵的时候,没有杨一清也断然不能成功,更不用说跟着一块去了。这人在陕西的名声极大,是个真材实料的人才,机不可失……”
“时不再来。”徐勋接上了张永的话,因笑道,“老张,朝中有些老大人们,已经老眼昏花了。”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张永会意一笑,施施然随着徐勋又前行几步,这才问道,“那你打算怎么着?”
“杨一清七岁能文,曾经名动天听,宪庙专门说了请名师对其教导,接着他十四岁中解元,十八岁中进士,听着是一帆风顺,可你知道他中进士的时候是什么名次?三甲第九十五名,算是倒数了。就因为这个,他没选上翰林庶吉士,再加上丁忧,仕途波折重重,这么一个有真才实学的,却一直被人压着,这次再沾染上咱们两个,回去之后必定是风口浪尖。不说别的,御史和给事中们肯定得前赴后继来上第一波。”
说到这里,见张永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徐勋便没有再明说,心里却盘算着已经七老八十几次提出致仕的都察院左都御史戴珊——当年弘治皇帝是对老臣优容到从不肯放,朱厚照却是讨厌倚老卖老,要是真运作得当,事情闹大了,朱厚照必然因此迁怒都察院——杨一清这都察院左副都御史职衔尽管只是挂着好看,可毕竟也算一种资历,足够把都堂换成都宪了。
而借助都察院左都御史这个跳板,杨一清入主六部,进而入阁,也就不是什么难题。要紧的是,杨一清其貌不扬,可那豪爽脾性比起一表人才的王守仁老爹王华,那可是对他脾胃的多,也不用担心被人背后捅一刀子
这一日的宴请过后,徐勋却仍旧没有贸贸然从大同启程,而且也说服了杨一清和自己一同等朝廷的消息。足足过了四天,他终于等来了来自京城的谷大用和慧通,除了朱厚照那一份通篇大白话,又催促他回去的亲笔手谕之外,还有司礼监掌印太监萧敬中暑告病卧床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