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究还是弄丢了卿卿,弄丢了那个被爹爹保护着,本该单纯善良的孩子。
冯蕲州呼吸一滞,眼前的女孩儿就那般睁大着眼坐在榻上,悄无声息的哭着,明明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可那泪水却一颗一颗的砸进了他心里,直砸的他心仿佛都破了洞,疼的喘不过气来。
他突然就想起冯乔刚回京时,如同刺猬一样,防备着所有的人,不许任何人靠近。
那时候她明明已经神智不清,明明已经撑到了极致,可她却死死咬着嘴唇,哪怕伤害自己也不让自己昏厥。
直到他靠近她身边,她才如同寻到了依靠,紧紧抓着他的衣袖,笑容灿烂的。
——爹爹,我终于找到你了……
女孩儿手臂上的血迹浸透了衣衫,顺着指尖落在榻上。
冯蕲州面对冯乔那双暗淡无光,满是绝望的眼睛,明明该怀疑的,可心却还是止不住为她焦虑担心。
他突然咬牙,上前走到冯乔身旁,撩起衣袍撕下一截来,伸手抬着冯乔的手臂,就要将那截对常人来珍贵异常的朝服襟摆绑在她被撞后,被桌脚拉伤的手臂上。
冯乔流着泪愣愣的看着冯蕲州的动作,见他大手握着她细的胳膊,心翼翼的避开伤口的样子,突然涩然开口:“爹爹,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冯蕲州手中一颤,抬头看着冯乔。
冯乔睁着双眼喃喃道:“我也不知道是梦,还是当真经历了那如同噩梦的一生。”
“在那场噩梦里,我在临安被人斩了双腿,扔进了鼎中烹煮,在那场噩梦里,你因被人迫害,在这一年七月,死在了沧州。”
“我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只知道疼了痛了,便哭着叫喊着爹爹救我,可我喊破了嗓子,哭瞎了眼睛,爹爹也再也没有回来过。”
“那鼎里好烫好烫,烫的我皮开肉绽,我的腿好疼好疼,就像是有好多虫子,在不断的咬着我的身子……”
“我想要死……我不想活着……可是我连去死的力气都没有……”
“他们宁肯让我像烂泥一样活着,苟延残喘的求着他们施舍,也不肯让我去死……”
冯乔声音越来越低,她仿佛沉浸到了当初那痛苦之中,一双手拼命的想要抓住什么,满是泪痕的眼中看不到半点焦距。
“我好痛好痛…痛到咬烂了手,撞破了头……”
“爹爹,你为什么不来救我…他们都欺负我……他们都欺负我…”
“卿卿好疼…我好疼啊…”
冯蕲州吃惊的看着冯乔,她仿佛陷入了梦魇之中,双手拼命的在身上抓着,手指上染着血迹,却好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似得,身体蜷缩成一团,如同受惊的兽一样瑟瑟发抖。
她茫然的睁着眼睛,嘴里不断的发出嘶哑的声音着她好疼,叫着爹爹为什么不来救她,着那些人为什么要害她……
冯蕲州只觉得自己心里像是有一把钝刀,在一下一下的割着他的心脏,让疼的脸色扭曲。·k·s·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