杉关。“玛的,狗鞑子倒挺顽强。”明军第三军所属步兵十一旅旅长严武看着前方说道。在他身旁旅属炮营的十八门九斤野战炮,四个营属炮队的十六门九斤山地榴弹炮,还有配属作战的军属炮兵旅第一营十八门二十斤臼炮,全都在不断地向着前方杉关喷射火焰。臼炮和榴弹炮的目标是关城內部和城墙上士兵,野战炮则使用实心弹不断轰击城墙的一个点,山石砌成的城墙在接近音速的九斤重锥形炮弹撞击下不断粉碎,这种新式的线膛炮威力比之前的钢管滑膛炮强太多。而臼炮和榴弹炮的开花弹已经将关城炸成一片火海,滚滚浓烟几乎吞噬了这座不大的小城。这座小城很重要。虽然它一般很少在各类历史书籍中露面,但它的地位之于福建相当于山海关之于北京,这是从江西方向进入福建的大门,咽喉要道,在完全被崇山峻岭覆盖的闽西,从光泽到到黎川这一小片山区是难得一块不那么崇那么峻的。话说福建这交通,让第三军的将领们也是欲哭无泪。虽然他们也有闽江依托。可他们是逆流啊,而且闽江水流湍急航道复杂,直到两个月前,才有一个经验最丰富的船长,战战兢兢地把内河小火轮开到了南平,但南平到洋口的富屯溪航段只能用木帆船,还得找纤夫拉,而且只能到邵武,从邵武到光泽还得换更小的。水路最终也就止于光泽西边的水口。剩下的道路就是从水口到黎川的陆路了,这条陆路一直到南丰的沧浪水,而第三军的战略目标就是到南丰,与从宁都向广昌的第六军会师,然而第三军打到这里就剩下第十一旅了。不是说兵力不足,第三军在得到了两个旅的增援后下属整整七个旅,而是这条艰难漫长的运输线就只能维持一个步兵旅的作战,那水路不是大江大河,那都是些小小竹排江中游,另外因为这一带老百姓穷得几乎令人落泪,明军还得将很大一部分运力用来救济百姓。好在一个旅也足够,一个旅也照样势如破竹,虽然这支清军依然在杉关坚守,但严武需要做的,也仅仅是用炮弹轰开一个缺口而已。他身后三千两百名步兵严阵以待。只要野战炮轰开缺口,这些身经百战的士兵将如洪流般撞进去,他已经打三年清军,还没有那支清军能阻挡明军的冲锋,哪怕是依靠着城墙也一样。“快了,准备!”他看着正在坍塌的城墙,对不远处待命的士兵喊道。那些士兵立刻检查自己武器。几乎就在同时,伴随十八门大炮的又一轮齐射,已经挨了数百枚炮弹的不到二十米宽一段城墙轰然坍塌,碎石和夯土在城墙前形成一片可以说致命的斜坡。“进攻!”严武大吼一声。早就严阵以待的士兵汹涌而前。与此同时十六门榴弹炮立刻调转炮口,分别对准缺口两侧开火,呼啸的开花弹在两侧炸开,而那十八门野战炮同样将目标调整为两侧,更换榴弹狂轰城墙,然而让严武愕然的是,城墙上的清军没有逃跑,也没有去堵那道斜坡缺口,而是一个个抽风般在城墙上欢呼起来。“他们疯了?”他和政委面面相觑。“援军,他们的援军到了!”政委灵机乍现般说道。“援军?什么援军也没用!”严武冷笑道。但紧接着他就笑不出来了,对面杉关的城门突然打开,无数骑兵的洪流汹涌而出……“停止进攻,列阵!”严武毫不犹豫地吼道。就在同时所有大炮的炮口全部对准了城门,密集的炮弹呼啸飞出,就像聚焦般堵了城门,开花弹在骑兵中密密麻麻炸开,原本气势如虹的骑兵瞬间被炸得血肉飞溅。在炮火的掩护下原本冲锋的明军步兵以最快速度停下列阵,三千两百支线膛枪同样对准城门扣动扳机,还在试图向外冲的骑兵一下子被怼了回去,但也就在这时候,被轰塌的缺口处更多骑兵冲出关城汹涌而来,明军部分大炮立刻分出轰击缺口。“步兵后撤,换空心方阵!”严武急忙下达命令。“这不是八旗,也不是绿营!”他身旁政委举着望远镜说道。这些骑兵的确不是后两者,后两者早就不穿盔甲了,而且八旗的盔甲颜色很好认,这些不但身上的衣服颜色混乱,还都穿着锁子甲和布面甲之类的,那冲锋时候气质也不一样,绿营和八旗冲锋时候,那士兵一看就是准备着随时逃跑,而这些带着一往无前的剽悍。“蒙古骑兵!”严武立刻明白了自己的对手。“暂停炮击,放他们出来!”紧接着他说道。炮击迅速停止,利用这个意外的良机,那些骑兵继续不断涌出,很快就达到了上千人,就在这时候明军所有大炮再次发出怒吼,狭窄缺口和城门再一次被爆炸的火焰吞噬,此举让冲出的蒙古骑兵们一片混乱,很显然他们没想到明军炮火如此凶残,硬生生用大炮隔断了他们的后续。而借助大炮的掩护,明军步兵以最快速度收缩,并且在实际上是一座小高地的炮兵阵地四周列空心方阵,倒不是说为了抵挡骑兵,这里是山地不需要担心骑兵攻击侧翼,但城内的清军步兵也开始直接从城墙上下来,这些步兵不会从正面冲击,但却可以穿过山林从两翼甚至后方突袭炮兵,明军的两个步兵营在正面依靠阶梯地形,组成恐怖的十列横队对骑兵,另外两个步兵营散开分别护住两翼和后方,而所有大炮继续轰击城门和缺口处玩遮断。不过城外的骑兵没有退缩。在身后每秒钟一发的开花弹爆炸声中,可以说孤立无援的一千蒙古骑兵们,吼叫着不断催动他们的战马,挥舞着他们手中的长矛就像他们祖先一样狂奔向前。但可惜他们的时代已经结束。等待他们的是一千六百支每分钟可以喷射近万枚子弹的线膛枪,而他们被束缚在一条不过几十丈宽而且两边还是茶园的山路上,他们的优势根本无法展开,相反明军可以最大限度借助地形优势,站在同样阶梯状茶园里的红衫军们,以十列横队的密集火力,不断向着骑兵倾泻狂风暴雨般的子弹,冲锋的骑兵很快就全都倒在了子弹下,他们甚至连第三到防线都没触及。“也不过如此!”严武看了看步兵线列后面,那些拿着手榴弹待命的后勤人员,又看着前面绵延的死尸说道。而此时在杉关城头,岩石垒砌的箭垛后面,一个身穿黄马褂的中年男子,也正在用望远镜看着明军,在他头顶上是红宝石顶子和堪称震撼性的三眼花翎,这两样代表着他一品大员和王爵……呃,这是僧格林沁。“传令骑兵暂时停止进攻,向总兵,你部绿营继续进攻!”他面无表情地方放下望远镜说。“王爷,步兵攻发匪阵型就是送死啊!”旁边的向荣愁眉苦脸地说。刚才就是他坚守杉关,终于等来了僧格林沁亲自率领的骑兵,话说他是跟明军交战多次,很清楚只要这些发匪排好队了,那再英勇的士兵进攻也一样是自杀,比劈山炮打得还远的火枪啊,从隔着半里路开始就得一片片倒下,对方不用炮轰,光火枪就能把他们射到绝望。“蠢货,谁让你进攻他们阵型?绿营穿过十里山林,去进攻止马切断他们补给还做不到吗?再向前去进攻他们在水口的码头做不到吗?只要断了他们补给,他们的子弹和炮弹还能撑住这样的打法吗?”僧格林沁怒斥道。“呃?!”向荣一脸幽怨地给自己部下发出为咱大清当炮灰的命令。他的士兵翻山去止马是能做到。可翻山就不能带大炮,没有大炮就他手下的抬枪和鸟枪,对上明军在止马的后勤队也一样是死啊!更何况自己翻山到止马得几个钟头,可明军从杉关走大路增援止马不用半个钟头啊,人家在水口那边还有一个骑兵侦查哨呢!当然,他是不敢多说的。他一个小总兵,哪敢跟钦差大臣世袭外藩郡王讲道理。僧格林沁其实也明白这些。可就算明白这些,他也不能让自己的蒙古骑兵当炮灰啊,他带了五千骑兵增援杉关,主要就是想将这支贪功冒进的偏师一举歼灭,解除侧翼威胁然后集中兵力向宁都反攻,再从侧后方攻击沿赣州南下的明军逼迫其后撤,然而现在他的心都在滴血啊。一个照面一千骑兵没了。这不是那些随便死的绿营,这全是他的科尔沁族人啊!这发匪简直给了他当头一棒。但他也不能放弃杉关,放弃杉关他的战略计划就完了,明军都能怼到南丰了,他还反攻宁都个屁,而这是他扭转江西战局的最好办法,否则他就得带着清军在赣江上和明军主力硬怼了,这样也就只好让绿营为咱大清牺牲一下了。“去南丰传令,让赛公再增调一万绿营和团练过来。”他阴沉着脸对身旁亲兵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