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第一次被人称为小老爷,甄命苦颇感新鲜地哈哈大笑,也不再勉强,这时代的人骨子是根深蒂固的等级观念,特别这样一个老太婆,只怕不是一时半会能够让她改变的。
拿起碗筷,吃了几口,连声称赞,却发现林婆只是在一旁看着,并不动筷,这才发现桌上除了他的一副碗筷,并没有备其他人的份。
“林婆,我看你也饿两天了,一起吃吧。”
老太婆连忙摇头:“不不不,等你吃饱,老婆子我再吃,给老婆子留点汤下饭就行,甄哥儿,饭菜合你的口味吗?”
甄命苦点着头:“我也吃过不少酒楼的饭菜了,林婆您的手艺一点也不比那些酒楼的大厨差。”
“呵呵,煮了几十年的饭菜,多少会有点心得,以前在家乡的时候,开个小菜馆,生意也很红火,要不是几年前被一家大酒楼给排挤,衙门收的税钱又太厉害,经营不下去,又遇上连年旱灾,跑的跑,死的死,老婆子也不至于要到洛阳来投亲靠友,流落街头了,如今……哎!”
“林婆家是哪的?”
“我是东郡韦城人。”
甄命苦又问:“小雀儿她爹娘呢?”
“他爹被抓去修运河,几年都没有音讯,听很多服劳役逃回来的多人说,修河的人很多都累死在了运河边,也没人通知他们的家里人,就地埋了,就算活着,只怕也回不来了……小雀儿她娘家的人见我家道衰落,让人来把她娘给接走了,怕也是改嫁了他人,小雀儿就一直跟在我身边……”
林婆说得虽然很平静,一语带过,可这其中所经历的故事,只怕只有她这个当事人能体会其中的辛酸。
甄命苦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地吃着菜,其实他已经听了很多这样的故事了,肥龙的,月儿的,孙郎中的,都有类似的经历,好像在这个时代的人,没有一个能够逃脱这种受人欺压,颠沛流离的命运,对于这些事,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因为任何安慰的话语对他们这些历经辛酸的人来说,都是徒劳的,还不如直接给她几两银子来得实惠。
幸好这林婆这时突然岔开了话题,说起张氏的事来。
“其实我那侄女跟我没什么血缘关系的。”
“十几年前,文皇帝还在的时候,韦城因为靠着洛阳的缘故,很繁荣,老百姓也都很富足,我林家在韦城也算是大户人家,世代都是做豆腐的,当时我有个亲弟弟叫林贵,开了个豆腐作坊,就是韦城最有名的林氏豆腐,我那弟弟,自小就得了小儿麻痹症,下肢瘫痪,走路不方便,说话也口齿不清,我爹觉得他丢了林家的脸,就随便把一间豆腐坊分给了他,跟他脱离了关系,我那弟弟一直也娶媳妇,一晃就是四十年……”
林婆顿了顿,事隔久远,又上了年纪,记忆难免有些模糊,想了一会说:“我记得那年他刚好四十岁,却遇上了一件让整个韦城人议论不止的事,我听人说他走了桃花运,捡了如花似玉的老婆和一个七八岁大,倍可人疼的俏闺女,后来一打听,才知道他在自家的地窖里发现了两个饿得奄奄一息的母女俩,把她们救了起来,见她们无处可去,将她们留在了自己家里,结果却招了旁人的风言风语。”
林婆说到这,脸上有些惭愧之色:“我这我那弟弟从小就是个倔脾气,不顾周遭人的议论,坚持把她们留在了自己家里,给她们吃住,对她们关怀备至,小女孩当时因为受了风寒生了病,他还花钱请医生来给她看病,我当时受我爹的影响,也觉得他丢了林家的脸,所以一直都很少跟他们家联系,他们的一些事也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