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温锅,秦咏梅的老战友、职业导师老胡却来不了了。老胡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已经时日无多了。另一个许久不见的老战友小倪终于赶来了。小倪刚刑满释放,还留着光头。比当律师的时候更白更胖了。见到小倪叔叔,白客十分歉疚。“倪叔叔,都是我连累了你。”“唉,没事儿。我们这一行啊就这样,每个人都得轮上这么一两回,不然怎么敢说自己是律师呢?哈哈!”白客叹息:“放心吧,倪叔叔,以后会好起来。”“但愿吧。”白家温锅中,最不好处理的人际关系就是鲁亚楠和刘康。白宁觉得叫一个就不能叫另一个。秦咏梅不想叫刘康,只想叫鲁亚楠。白策却觉得不妥。“唉,好歹也是安迪他妈,不叫太不体面了。”秦咏梅还有些纠结:“可俺想叫亚楠,正好在眼面前儿,为什么不叫人家呀。”白宁叹息:“我也想看到俺嫂子啊,可两个人在一块儿多尴尬啊。”白客却摇摇头说:“未必。俺嫂子是大方人。眼下的情形要是掉一个儿,大嫂可能会放不开。可眼下大嫂是客,说不定她反而放的开了。再说,咱们叫她是以街坊邻居的名义。就算那谁有想法,她也只能咽到肚子里去。”“对!让她咽到肚子里去!”秦咏梅挺高兴。果然不出白客所料。温锅这天,鲁亚楠带着然然跟着她二哥一家人大大方方来了。来得比较早,正好秦咏梅和白宁在布置桌子秦咏梅习惯性地招呼:“来,亚楠,帮妈摆桌子!”“唉!”鲁亚楠大大方方答应着,动手忙活起来。刚忙了一会儿,刘康领着安迪从海边回来了。看到这一幕真是尴尬不已。白客在一旁看着都挺心疼刘康的。可想一想也是她自找的。堂堂大学生心甘情愿给人当小三儿。好不容易扶正了,原配还阴魂不散。这事儿怪得了别人吗?这个年代的大学生跟二十年后满街的博士狗一个级别。可她偏偏跟白宗这么个初中都读的磕磕绊绊地人搅和到一块儿。白客不相信他们会走得长远。男欢女爱是一回事,住家过日子又是另一回事。就像白客跟惠惠一样。那种偷偷摸摸的感觉确实很酸爽。但也仅此而已。用惠惠的话来说,如果还想多要,那就是拎不清。其实,白客本来比老哥还尴尬。因为白客也有两个。蒋艺是明媒正娶,于秀波是双宿双飞。该领谁回家来?正好赶上蒋艺还没出月子。白客这才侥幸躲开了危机。最舒坦的还是白宾和白宁。他们两位都是一家三口坦荡自然。白宗和白客却是神情讪讪,心怀叵测。好在几乎所有的亲戚朋友都被白宾一家三口吸引了。争相来抱一抱洋娃娃一样的安琪。连安迪和安卓都忍不住想去亲一亲。眼下,各个大中小学校都放暑假了。按理说,孙媛也该回来了。可这家伙趁着放假,在英伦三岛旅游起来了。直到两周之后才回来。还各种感叹嫌弃。“你看看人资本主义,都发展好几百年了,依然保留各种古老建筑。”“你这是赞扬呢?还是批评呢?”“又是赞扬又是批评。人发展这么多年了,原始风貌、人文景观并没有破坏多少。你看看咱们,到处都像大工地。咱们这个小城拆的都不像样子了。”“西门口、北门口保持的还不错吧?”白客有些得意。“行啥啊,一看就是仿古仿旧的,真假。”“我去,要不是我保护起来,连破砖烂瓦都不会剩下。”白客的骄傲是来自于跟上一世的比较。上一世,北门楼子、西门楼子到90年代都不见踪影了。这一世白客好歹让它们保留下来了。当然,他没法请专业的复古人员来修复城墙和城门楼。对于孙媛这种喝过洋墨水的人来说,自然各种看不上。把白客损了一顿,孙媛还直感叹:“你说咱这里不能保留人文风貌倒也罢了,很多原生态的环境也渐渐破坏了。”“原生态?当然有了,咱这里还有原始森林呢,你信不信?”“你是说大兴安岭吗?那里都不一定有原生态了。”“原生态还不容易,就在咱们县城就有。”“瞎说,做梦吧。”“不信是吧?从咱们县城到市内那一段,你猜猜是哪里?”“前关那里?不会吧,你不是在那里开水产加工厂和冷库吗?哪还能有什么原生态。”“我是开发性保护,不用那些水产加工厂和冷库挡着,里面的原生态不就暴露了吗?”“里面还有原生态,海边儿吗?”“走!我领你去看看,只要你不害怕就行。”“有啥好害怕的。”第二天一大早,白客拉着孙媛来到前关。眼下,加工厂和冷库都已经建的差不多了,秋冬时节就可以正式开工了。白客跟工厂的建设人员聊了几句。“这会儿是什么潮?”“马上就要涨潮了。”“啊?快走!”白客本来想把车子开到岸边后,给郑耀祖打电话,让他划船来接。可听说刚开始涨潮,就知道大陆桥依然可以通过。只不过需要快一点。白客催促孙媛上了车子,一脚油门向前冲去。等孙媛发现白客的车子是直往海里方向,不由得吓了一跳:“你他妈疯了,往海里扎。”白客嘻嘻笑着:“害怕了,下去啊。”“你他妈开这么快我怎么下去啊。停!停!”孙媛尖叫着,车子已经扎进海里了。可她却发现车子在水上漂着。“这里有桥吗?”孙媛摇下车窗玻璃向外看。水花不停地溅起来。海水又极其清澈,一下就能看见轮子下面坚实的岩石。“哇,真有桥啊。”“不知道吧,这里离县城不到十公里,离市区不到20公里。但却没几个人知道这里。”“为啥呢?”“你看看路边。”自从麻风岛被骚扰以后,白客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来阻止外人对麻风岛极其周边的开发。除了在海边修建海产品加工和冷库外,还在大陆桥上每隔几米竖一个警示牌。“前方是麻风病人地界,慎入!”孙媛看到那几个字吓了一跳:“我滴妈呀,原来是麻风岛!”白客嘻嘻笑着:“这桥上的路很窄,没法掉头哦。”“去!有什么好害怕的。麻风病传染性并不强,只是有点吓人而已。”“就是嘛,不懂科学才会感到害怕,这都啥年代了。”“话说那些家伙是不是很吓人啊。”“还阔以吧。就是缺条胳膊缺只手那种。”“那还行。”“或者脸上坑坑洼洼的……”“我地天呐。”孙媛忍不住打个寒颤。“呵呵,其实还好吧。严重的麻风病人早就不在了。眼下岛上活着的麻风病人都已经治愈20多年了,完全不具有传染性。”“那你还杵那么多牌子,吓唬人是吧?”“哎,没办法,不吓唬吓唬他们,连这最后一块儿原生态都保留不住了。”眼下是涨潮,从岸上到小岛上有两三公里距离。走了一半儿路程时,海水便涨起来了,淹没轮胎起码有十公分。孙媛都不敢摇下车窗玻璃了,不然海水就会溅进来。好在白客开的是五十铃皮卡。车身高,轮胎抓力也大。一路在海水里披荆斩棘着。等海水淹没到轮毂的时候,终于上岸了。海岛很小,郑耀祖老远就看见白客了,怕他分心也不敢乱招呼。一直到车子冲上小岛了,他才迎了上来。白客把车子停到一边,走了下来。“大大好!”“你好,你们好。”孙媛惊奇地打量这个小岛。白客指着不远处的一排排参天巨树。“你看那些树,至少有50年没人动过,最老的树估计有100多年。”郑耀祖笑了:“差不多。以前是砍不起。现在白客不让俺们砍。哈哈。”白客也不好意思地笑了:“是啊,留着多好。”“你老爸退休了是吧?”“是啊,等过段时间老韩大大过来了,他们一起来看你。”白家温锅的时候,白策也没敢叫郑耀祖。眼下的人们没几个能达到白客、孙媛这种思想境界。一听说郑耀祖从麻风岛来,估计都能吓跑了。所以,就算白策叫郑耀祖,他也绝对不会来。孙媛跟着白客和郑耀祖走进居民区。那些残疾比较严重的麻风病人纷纷躲起来了。只有残疾不太严重的依然在外面忙碌着,微笑着向孙媛和白客点头。郑耀祖的媳妇,那个三十多岁的寡妇也迎了上来。他们两口子还真听韩盛的话,这么快就搞出了人命。白客看着寡妇的大肚子笑了:“记得找老韩大大买单哦。”在居民区走着,看着一栋栋三层高的小洋楼,孙媛惊叹不已。“还真不错啊,比我们家的日苯房还漂亮。”郑耀祖自豪地笑着:“这都是白客和韩盛赞助盖的,冬暖夏凉可舒坦了。”每栋楼房的顶上还安装着大风扇还有太阳能热水器。郑耀祖指着风扇说:“咱们这岛上经常停电,有了这风力发电啊,一个星期不来电都没问题。”居民区旁边还留着一片空地,大约有三亩地。郑耀祖对白客说:“你看,我给你和老韩留的这块儿地,你们啥时动工啊?”白客叹口气:“你们岛上就这么大点儿地方,自己留着种点啥吧。”“这点地能种啥,再说我们就这么点儿人,早就够吃够喝了。”孙媛看着那片空地比划着:“这里盖两栋小独栋足够了。正好坐南朝北。真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啊。哈哈。”“真的喜欢?那我就在这里盖咯。”“哈哈,说着玩嘛,这里到市内和县城都不太方便。”“咋不方便呢,水中公路多酷啊。”“多吓人啊,还酷。”郑耀祖笑了:“其实还好,潮涨潮落都是有规律的。真碰上异常天气,咱还有摆渡船,可以来回摆渡小汽车。”“听见没?我这就找人开工。你来年毕业了就可以过来住了。”“哼!也就你这样的精神病喜欢这里。”“是啊,你也不是正常人嘛。”郑耀祖在一旁听着哈哈大笑。小岛不大,白客领着孙媛在岛上四处转转。在树林里追鸡、采蘑菇,在海边钓鱼、钓螃蟹。又跟郑耀祖坐船到海里的另一个更小的小岛上采黄花菜。转眼六七个小时就过去了。孙媛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哎,我们怎么回去啊?”郑耀祖说:“我用摆渡船把你们连小车一块儿送到岸上。”白客却说:“不用了,一会儿大陆桥不又该出来了吗?”“瞎说,怎么会那么快?”郑耀祖低头算了算:“你们来的时候是涨潮,一会儿就要开始退潮了,两个小时以后应该就能开到岸上了。”“可一会儿天就黑了哦。”“没事儿,你以为那牌子真是用来吓人的?是用来标记道路的。牌子上还有夜光条,咱们跟着牌子走就不会掉到海里去的。再说真掉到海里,咱俩不都会游泳吗?怕啥。”“哼!谁害怕了。”吃完晚饭,又四下溜达一会儿,潮水果然渐渐退下了。大陆桥隐约可见了。白客开着车子在海水里有惊无险地走着。汽车大灯一会儿照射在水上,一会儿打在路牌上,远处则是黑漆漆一片。随着离岸越来越近,大陆架也全部展露出来了。孙媛回来后,白客又开始成了专车司机。每天接送孙媛到生物科技公司上班儿。不过,这种情形也只持续了十来天。孙媛很快开学了,又飞回英伦继续攻读她的硕士学位了。此时,表妹秦延娜也该到空乘学校报道去了。五一刚过的时候,白客领表妹到省城去找过刘痣介绍的空乘学校的领导。空乘学校的领导对延娜的外貌气质倒挺满意。对她的文化课和英语水平略有微词。要不是刘痣面子大,估计就没戏了。这两个月来,延娜又在家里刻苦练习了一番,也不知道效果怎么样了。开着车子送延娜去省城的路上,她一直听着随身听。白客还以为她在学英语呢,可仔细一听是伊能静的一首歌:十九岁的最后一天,阳光似乎也被带走。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