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阳庄的路上,小玉和凌聪同乘一骑,面色十分肃穆,行至半途,一应护卫、仆从死的死、逃的逃,这两人对继续前行都不乐观,但转头回自家封地,同样不是上策之选。前行与后退可以预见的危险几乎相当,小玉的父亲乃是掌握重权的清平郡王,也是皇室出身,不但身份敏感,就是那向外扩张的主张、与蛮族主战的政见也与许多朝臣不同,多年下来,清平郡王在朝中主持事务,可谓是挡住了不少世家敛财,压住了不少朝臣晋升,如今,凌聪和小玉二人竟不知这一路上该寻求谁的帮助。“国主大权旁落吗?或许这国主就是个草包?”岳峰暗自思量,心中有了几丝阴郁。这小玉家学渊源,年纪虽然还小,但也算博览群书,凌聪早年更是混迹江湖,但他几次旁敲侧击,也只是得知了此界大致的地理和风俗,如法术、妖物等超凡存在,几乎一问三不知。最初岳峰还以为这两人有意搪塞,但他很快发现,这两人的确不知其中内情。哪怕这小玉怀有刻画了符法的玉扣,听其言语,该是其父从别处求到的,给她护身之用。贴身内藏,可谓珍贵至极。凌聪能叫出二尾妖狐之名,还是因为早年闯荡之时,遇到过诡异之事,再加上跟随清平王后,知晓朝廷下设一‘异闻司’主管非常之事,这异闻司权柄极大,还网罗天下高手,乃是一等一的暴力机构。异闻司设司长一名,下有三位镜主,九名统领,其情报之能冠绝天下,再加上秘藏的高手,几乎可以与两大圣地抗衡。异闻司并不掺和朝臣升迁,不掺和军队在外交战,甚至也不掺和皇权更替,这异闻司内部,几乎如一个小王国一般。传闻异闻司的建立时间还远在前朝太祖开朝的时候,那已经是四百多年前了。凌聪语气低沉,意味复杂,既有战士在外拼命,异闻司却不管不顾的痛惜,也有着对异闻司内情的好奇和向往。因为传说异闻司与两大圣地一样,掌握着长生的秘密。凌聪如此修为,几乎已至凡人巅峰,对于更进一步,如何不向往?“我也只是早年听王爷说起过,两大圣地之中入道之人甚多,且极少在江湖上出现,虽然名气不高,但各个是顶尖高手,传说在其上,还有着可以飞天遁地的人物,长生久视,早已非同凡俗。”小玉接话道:“岳大哥,两大圣地十分神秘,他们怎么择选弟子传人,一直以来都无人得知,岳大哥若是有心,将来可以去求爹爹,爹爹终究是王爷之尊,他们怎么都要给几分面子。”岳峰颔首轻笑,点头回礼。“好个丫头,这是想让我一路保护,先开个空头支票吗?”虽然猜到对方心思,但岳峰并不在意,这少女在利用他的武力,他又何尝不是在利用对方身份上的便利?成熟的他已经不像青涩时那么黑白分明,认为世界非善即恶,有利用价值,不比没有价值强吗?再者,又不需要付出真心,何必锱铢计较?“云林禅寺和通法观吗?数百年屹立不倒,高高在上,既为圣地,是护持人族的正道吗?”岳峰暗自思量,那灵香煞被刻有符法的玉扣打出原形,现出妖身,让他觉得这个世界怕是十分复杂和混乱。人和妖共立于世,不互相征伐,难道还会其乐融融?岳峰一百个不信。“阳庄就在前方了,我们可以在这里补充一下食物,然后走大路去沥水城,就可以直达朝都,沥水城三面环绕着沥水河,只要到了那里,无论是走陆路,还是走河道,都十分方便了。”岳峰已经对此界地理大致有了了解,中原之地广阔,人杰地灵,物产丰饶,目前有四国占据,分别是楚国、齐国、梁国和魏国,在中原南方边缘处,山林丛密,瘴气、妖兽肆虐,非是百姓可以安居之处,一直以来只有少数蛮人部落在那里生存,至于妖物等异常生灵,要么隐在凡人之中,要么躲藏在密林绝地,都不是常人可以得知、探究。在中原之外,蛮荒之气太盛,人类孱弱身躯根本无法在那里生存,便是如凌聪这般高手,适应环境之余,也要不断躲避未知的危险,几乎存活不了多长时间,身死之后,那种恶劣的环境,便是尸骨怕都无法保全。所以自古以来,中原之外就是不毛之地,被称作域外绝地。他们此时,就在楚国境内。或许是凌聪对清平王的仰慕,也或许是小玉与之父女情深,这二人对清平王极为推崇,尊其为社稷顶柱,楚国天下,兴衰罔替,几乎是其一人担之。这也是大气魄。莫名的,岳峰对这位清平郡王起了几分兴趣,他向来都对人才高看一眼,对于人杰,哪怕与他非是同一立场,他也会尊重几分。这并非是自谦,也不能算是处事原则,这是他对于生灵那璀璨的灵魂,做出非凡事迹行为的认同。行了片刻,道路两旁已经有农户在田地中种起谷粟,初时,还只能见到一两人,再往前行,三三两两的庄稼汉子,或是结伴务农的妇女,人数多了起来。凌聪率先下马,拉住一农夫道:“这位大哥,我们三人行至此处,行礼丢失了,需要重新采办一些,还需要热水热食,以作修整,不知你可否为我们安排一下?”说着,就从袖中取出三角碎银塞在这农夫手里。这中年农夫咧嘴一笑,看了看他们一行,当即把扁担抗在左肩,十分干脆的说:“俺们阳庄没有客栈,但却有空置的屋子,你们去跟村长说一声,这样热水热食什么的就能给贵客备好,虽然都是粗茶淡饭,但本地产有一甜蔗,十分香甜,俺一会就给你们弄来。”凌聪笑了笑,牵着小玉所乘的马匹,随着这农夫向前走。路上不时说着附近的风土人情,这农夫虽然从未出过远门,但方圆百多里的事却如数家珍,说起话来,虽然并不文雅,但也极为耐听。些许趣事,还引得小玉掩嘴发笑。岳峰在一旁偶尔插上句话,气氛竟也相得益彰。来到人群居处,比之野外之时,便是凌聪也放下了几许戒备。神经一直紧绷着,铁打的人也支持不住啊。不过岳峰轻笑之余,眼皮跳了几跳,他莫名的觉得田地中务农的那些庄稼人神情都有些呆滞,给他的感觉上,就像是无有灵魂的躯壳,并不丰满。他曾行走在阴鬼路这一极其独特的维度,又获得了诅咒之体,实力上且不去说,但绝对是情绪方面的大师,于心灵上引人堕落,破开心房摧毁生灵的意志,这些魔鬼的手段他如何不会?但凡生灵,都有着独特的情绪波动,那些修行高深之辈他还没有尝试过,且不去说,但普通人或如凌聪这般实力未曾登顶之辈,他可是感应的一清二楚。虽然不是读心异能,但也差不多少了。岳峰维持着微笑,马匹往前走着,他也没有回头。他的后颈上一股恶寒气息不断的徘徊。“这算是狼窝吗?”他晒笑一声,深深的看向那与凌聪并排前行的农夫,双目大有深意。